“嘿,傻小子,你愣啥呢?”裴元和扔了个果核砸到了宗洵的脑门上。
“师傅……”,宗洵被咋地回神之后,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嗯?啥事啊?”裴元和也愣住了,这小子不会一下子给砸傻了吧,要是放以前,不得立马反手扔回来一堆石子吗?
“谢谢啊”,宗洵憋着红脸,裴元和看到这一幕,大笑起来,连嘴里的果汁都没兜住,全喷在了地上。在他看来,宗洵的资质与灵性无疑是上佳的,但这对羽门都统来说一点都不是好事,毕竟羽门吏只效忠于帝君,行事隐秘,手段狠辣而果决,都是走在刀尖上的营生。偏偏神爵帝君让他做了一回保镖,那往日的所有手段与经验全都没作用,回想起从初识的那一晚开始,自己每每也是头疼万分,偏又无可奈何,想不到这小小的细布就能让这刺头自己顺了毛。
“造化弄人啊!”裴元和心里想着。
“你不用谢我,为师这么做乃是应该的”,这是绝佳的好机会,他要在这小子的心里树立起不可撼动的形象,“以后,你能乖乖听话便是。”
说完,裴元和突然想到了天牢里宗应常给他的忠告“不要去干涉他的选择”,慌忙地改了口,说道:“以后,你不要给我添乱便是了。”
宗洵应了一声,便吃起了野果子,匆匆啃完了干粮。对着裴元和问道:“师傅,我们现在不赶路吗?”
裴元和好像并不着急,他说道:“我们晌午过后再启程,现在晨间时分,林间山雾还未褪尽,你尚不能辨识林中猎人的陷阱,而且你手上伤口未愈,若是再遇上山野猛兽,我不一定能够保全你”。
“师傅你话里有话啊,你堂堂羽门都统会惧怕几只野兽吗?”宗洵揶揄道。
“小子又欠揍了,你师傅我当然是没有问题,但如果那些东西是专门冲你来的呢”裴元和瞪了他一眼说道。
宗洵猛然间想起了昨天戳穿那一场闹剧之后他所说的话,“今晚会有人来杀我。”
这并不是裴元和危言耸听,恰恰是他所希望发生的。不仅仅是为了让宗洵认为这一切的假戏都是真的,更是为了加快他修炼,为了他以后的道路。自那一晚兵变开始,宗洵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闭门造车了,他需要经历鲜血与杀戮的洗礼。在裴元和看来,这样做确实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但是他效忠的陛下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供等待了。
每一天都万分重要!
所以他又了撒了个慌,而且到现在还没被识破。宗洵两只手掌上的绷带并非他晨起时看到了伤口之后的才缠上的,作为护送这位天才的保镖,无时无刻不吧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昨夜的他可是一直“盯”到宗洵睡着之后才开始行动的。
他先是给入了梦乡的少年的手掌上输了些灵气,而后从袖口里取出了绷带跟一只龟壳腹甲,做完木屋里的一切之后。他便出了木门,同时在门框上印下了一道灵符。
来到屋外,裴元和看了看四周,随即拿出手中的腹甲,嘴里念叨了一声口诀,那扁平的腹甲竟然变大了三倍之多,同时居然在空中漂浮了起来。这时他又用指尖发光的食指触到那龟腹,一横一竖地在写字。划了一会儿的功夫之后,他便一掌盖在腹甲上,只见那上面的字迹闪了闪光,一瞬间全都消失了。
写完字的他坐在了木墩上,一动未动好像是在等待什么。约莫过了半刻钟左右,裴元和又从了袖口取出了另一件龟壳背甲,刚从袖口拿出,就可以看到在泛着与之前腹甲上一样的光芒。他看了看上面的字,略做了下思索,又收了回去。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了木屋这边,该睡觉了。
与此同时的乾和天禄阁里,神爵帝君驻足在一列书架前,而正对着他视线就是那本《五轮玄珠》
这时羽门副都统官燕泉正跪在他身边,手里捏着还发光的背甲。神爵帝知道了他的来意
,悠悠地说道:“官卿,是不是裴元和有什么事情,讲吧。”
“回禀陛下,裴大人刚刚发玄信来报,说现在计划顺利,目标情绪暂时稳定,已建立一些信任,不过……”官燕泉后面的话就有些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神爵帝掷地有声地说道。
“裴大人提到了五轮玄珠的事情,但他没有表示出任何意见”,官燕泉道。
“那不关他的事,回他的时候,只需说是朕的许可,勿要多言”,神爵帝回道,“还有,朕在此处召不到內侍,你就代朕的內侍做一回传令官吧。”
“臣,拜服聆召”官燕泉立马拜到在了地上。
“是密旨,你星夜赶赴冯定疆处,告诉他,手脚可以慢一些,但声势可以大一些,利用一下余温嘛”神爵帝很神秘地说道。
“臣领旨”“快快去吧。”
官燕泉再拜了一下,随即走出了天禄阁。此时的天禄阁外没有一个內侍的影子,按照王廷的规制,祁阳殿之后的天禄跟石渠两阁是不准有內侍靠近的,获准进入这两处王家禁地的就只有未央院的高层跟羽门的正副都统。
但是官燕泉今天被召来,却是什么都没弄明白,都统大人裴元和自那夜在宫城内灭掉叛军之后,就没了联系,而且那永麟王府居然就是造反的主谋,当他知道永麟王宗应常在正道门被绞刑之后,更是大为震惊。
在他看来永麟王府一脉可谓满门忠烈,宗应常的原配妻子于丹辰院中炼制长生药时,承露盘突然失控,不幸命殒当场;两个儿子跟续弦妻子皆战死在大雁关外;唯一的女儿也在五年前嫁了出去。好像还有一个小儿子,不过听说昨夜王府突发大火,估计着这一家剩下的人全都没了。
叹息之间,他又想起来帝君召自己的缘由,竟是命他这个副都统来做裴都统与帝君之间的信使,还好时间不长,只需半月即可,不过他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按理来说都城之内出现如此大的变故,羽门都统都应该在王驾左右时刻护卫着,但是裴大人此刻显然不在城内,又会在哪呢?而且方才与陛下的对话也是云里雾里,自己到现在啥都不知道。
“算了,不想了,做信使就好好做信使吧”,官燕泉立即前往羽门总部,准备打听冯定疆此时的位置……
西郊密林,宗洵扎着马步。运这灵力,闭着眼睛。一个时辰纹丝未动,他的上眼睑一点都没有变化。他自己虽然看不到这一切,但是从感觉上来讲,应该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禁有些泄气。
裴元和看到他样子了,乐呵道:“那这么容易啊,你一年的功夫,而且还是偷偷地练,才能开下眼睑,这上半天一个时辰而已,不要那么沮丧嘛。”
“不是师傅你叫我练的吗”宗洵回道。
“不是看你闲着没事,蹄子还没好,你又不能做其他的事,怕你无聊嘛”裴元和揶揄道。
宗洵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手掌说成是蹄子,该不会是师傅您又饿了吧,那么想啃,您自己不也有两只吗?”说完,竟是扯下了手上绷带,掌心的皮居然已经愈合如初了。
裴元和看到这一切,也是一惊,自己昨晚只是注入了极少的灵力供他疗伤,预想的晌午可以治好,生怕灵力多了被他察觉出来,弄巧成拙。但是现在来看天色,应该才是巳时,注入的灵气跟绷带的效果最快也还差一个时辰多。难道,昨晚一夜的修炼,他的修为又有长进了?
“我看了你昨夜的成果,已经有十来根像模样的了,看来你搓掉的皮、流掉的血都没有白费啊,这样吧,你手也好了,那就应该多运动运动……”,裴元和转个了由头,一本正经的说着。
“替您解解馋是吗,最好是弄只山猪来是吧?”宗洵立马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好徒儿,真是想为师之所想,解为师之饥饿啊,不用弄得太大,够一顿吃的就行,我搁这等着啊”裴元和到倒是会顺杆爬,一点都不脸红地说道。
宗洵无奈只能去林间再去捉些野物来,约莫过了半刻钟,他就提着两只山鸡回来,对着裴元和说道:“师傅,估计您今天没有口福了,我寻遍了附近都没看到一只猪在跑,就弄了两只鸡回来。”
“你小子寻个屁,这么快就跑回来了,抓猪都是要有耐心的,算了为师也是大度之人,就不与你计较了,我看你满头大汗,现在估摸着也是累了,先去溪边洗洗吧,这野鸡先放在这里,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我们等会再造饭”,裴元和说道。
“也成,我先去洗个澡”,宗洵答应了之后就来到溪边,自己从昨夜开始就累的全身是汗,方才又在林间跑动,现在静下来顿感浑身难受。
“是要好好清理一番,以前自己在王府里,清洁身体也是每天必要的流程,这么一想,自己竟是忘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宗洵边想着边赤身钻到了水里,“嗦!忘了试试水温了,稀里糊涂就蹿了下来,还好太阳能照到这水面,要是跟夜里一样凉,自己估摸着早就受不住了。”
清明时节刚过,天气尚未回暖,这个时候就在下水洗澡的人很难不被人注意到。裴元和这时也来到了溪边,大声的吼道:“宗洵!你这娃儿怎么不带换洗的衣服呢,我给你放在这里了,记得换啊!”说完,还向林间望了望,嘴角的笑意盎然。
此时的溪边一眼能看到的只有两人,岸上的裴元和跟水里的宗洵,但是在密林的暗处之中,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这里。能在这荒郊野岭引来这么多人看一位“公子哥”沐浴,这全要拜羽门都统昨夜的执明玄信。
冯定疆也是在昨夜收到了来自官燕泉的密旨,立刻下了命令,让手下一众人等放缓了追查造反的旧贵势力,不想后半夜一过去,这些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钧门前的那一夜,贼兵败的太快,而且当晚方都城门全部紧闭,根本就无法传递消息。直到宗应常被绞死于正道门的消息传开,这些地方旧贵才知道失败了。有些人或许是认了栽,甘愿伏法;但有的人就很惜命,积蓄力量准备逃避冯太尉的追捕;更有甚者,开始注意到了这里面的猫腻。
裴元和就是其中一个线索,叛军被剿灭,在四处追捕余党的态势下,这位都统大人既不在帝君周围,也不在方都城内以防后续的不测,更不在那位太尉身边助力剿贼。而是出现在了这西郊的野林里,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当然这些隐匿在树林中的贼人也只歪打正着,昨夜那些旧贵们一听到追捕的风声稍稍放缓,就开始跃跃欲试,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即使这根稻草带刺。
但是很显然他们中的一些人赌对了,当听到裴元和叫出宗洵的名字时候,他们还一是没有醒悟过来。因为宗洵作为宗应常最小的儿子,实在是被保护地太隐秘了,即使诸如官燕泉这样的羽门副都统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王府的公子,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宗洵的公学时期又被神爵帝君秘密授意,导致一起上课六年的同龄人都不知道他是永麟王府的人,再加上灵枢院的一贯作风,这些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但是任何的不合理都是解谜的关键,堂堂羽门都统像护卫一样,守在小溪边,而水中的少年名字的姓氏居然还是个“宗”字,那么无论是否是他们会错了意,这样的蹊跷绝对不能放过。
他们之中有人迅速地与“远方”交流着,众人一番交头接耳之后,只留下了一两个人守在原处,其他的都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