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卡尔被送回了宇宙。虽然他觉得自己在灯塔里被困了将近千年,但现在他惊讶的发现,时间在这个宇宙仅仅过了几个月。
他环顾四周,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茫茫沙漠。他并不认得这是在哪颗星球上,对于整个宇宙来说,沙漠这样的地貌还是太常见了。但卡尔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沙漠非同寻常,这里的沙子细腻得过头了,像是有人特意拿筛子筛过一遍一样。
一眼望不到头的沙子让他觉得有些单调,卡尔觉得为了这么一颗无名的小星球调用大时钟的数据得不偿失,索性打算离开这里,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到他的死歌书院的时候,躺在他脚下的一个异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捡起了沙地上的东西,那是一把精致的刀,刀把上还镌刻着一朵漂亮的蔷薇花。看得出来,这是天使的工艺。
就在他打量这把武器的时候,饕餮王的通讯接了进来。
“我神......太好了,您终于回应我的消息了。”
“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冥河出什么事情了?”卡尔问。
“天使分别派遣了三支舰队同时对我和影流发动了正面攻击。虽然我们的战士奋勇作战,但我们和天使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已经让那些留在母星的所有战士尽其所能的拖住天使的进攻。但数小时前,前线传回最后的报告是天使已经攻入我的母星。影流比我们晚一天跟天使开战,但劫迟迟不作回应,恐怕影流文明也已经沦陷了。”
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卡尔并不感到十分惊讶,“这么说,你已经离开冥河了?”
“是的,我神。我正在重新集结我的舰队。准备对天使发动攻击。”
“天使的十二支舰队已经有六支部署在冥河,另外六支可以部署在这个宇宙中的任何地方。”
“不,另外六支舰队只部署在一个地方,她们都会部署在银河系内。彦清楚只有划拨半只舰队才能完全抵挡我们剩下半支舰队的攻击。”
听嗜獆说完这句话,卡尔冥思了好久,逐渐的明白了嗜獆那近乎疯狂,同时却又是最可行的计划。他问:“无论如何,你都把这场战斗当做饕餮文明最后的战斗了。对吗?”
沉默良久,嗜獆冷静的回答:“我神,这是饕餮延续下去的唯一可能。”
“我虽然对你们的战争不感兴趣,但我赞赏你的想法和勇气。不管这次是否成功,你们都会为虚空赢得时间。”说着,卡尔利用虚空把手中这把刻有蔷薇的剑送了出去:“但在那之前,我这面有一份交给你的大礼。它现在应该已经在你面前了。你会用得上它的。”
说完,卡尔切断了与嗜獆的通讯。
无数光年之外,饕餮文明仅存的半支舰队在空旷的宇宙中前进。旗舰里,重新装配了身躯的嗜獆看见了来自死神的大礼——那是一把简洁而漂亮的刀刃,像一件艺术品一样漂浮在他的面前,稳定而有规矩的旋转着。
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谁的武器。对于嗜獆来说,这个武器的作用甚至比他身后的舰队还要重要。
“没想到劫真的做到了。”嗜獆笑了起来:“天使之王,看看这次你会拿什么跟我打!”
“饕餮王,我们仅存的舰队已经集合完毕。”
“通知任何没有弑神级武器的舰船脱离航道,转向地球。剩下的舰船继续保持航线,引擎全速。”
——血剑山——
距离此刻的卡尔数百公里外的血剑山脚下,一道稳定的传送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银河之力从中走了出来。
他很清楚,打败劫的方法只有与他进行一对一的决斗。而讽刺的是,今天早些的时候,他还站在血剑山巅,亲手枭下了他的首级。
现在,他一个人站在巍峨的血剑山脚下,又觉得自己那么渺小。
如波浪般的小山峰趴在血剑山的脚下,终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在他看来,就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山峰都显得那么高不可攀。但比起远处的血剑山主峰来,这些山峰就像大树下随风摆动的小草,这时候有没有它们都显得那么无关紧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数十里外直插云霄的山峰,那就是他要到达的地方。
在人们修凿的栈道尽头,一条无比蜿蜒崎岖的山路真正的摆在了他的面前,这是登上这座血剑山最近的路。现在,对于没有了翅膀的他来说,这条路并不比跟劫的战斗安全多少多少。
就在他准备继续攀登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迈的声音。
“年轻人......你也要进山吗?”
银河之力转回身去,看着那名站在他面前的老者,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女儿进山的时候也像你这么个岁数,但她再也没回来过。”老人抽了口烟,说道:“再走下去,就连栈道都不会再有了。没有向导,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衣服,一个人上山,你这不是去送死吗?”老者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从葛小伦的面前走了过去:“就算你着急赶路,也别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这是一座吃人的山啊!”
银河之力目不转睛的盯着血剑山顶,坚定地看着血剑山的主峰:“比这再凶险的路我都走过。峭壁我都爬过,更何况是一座山?”
“凶险?这是要人命的路!你要是再走下去,命就由不得你了。知道这座山为什么这么高吗?都说是死的那些战士一层层堆起来的啊。一百年又一百年,原来的小山包子现在都长到云彩上面去了,你还要一个人上山,还嫌这山长得不够吗?”
老人坐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抽了一口烟,不紧不慢的对银河之力说:“劫在这座山上杀了数不清的人,它的阴气太重了,再加上这几天的怪事是一个接着一个,再过几天,这里必迎天劫啊。我在这里活了八九十年了,没见过今天这样的阵仗。每次山顶上出事,这东西两条路上各有十万的兵沿着这条路进山,最后能活着下来的连一百人都不到。今天不知道哪路来的神仙把这两条路彻底堵死了。一个上山的人都没有,山没吃到人,饿着呢。你现在要就这样一个人上山,怕是连它塞牙缝都不够的啊。”
“那就要看看是我的命硬还是它的牙口硬了。”说完,银河之力拉出了灵儿的雷鸣剑就打算进山,却又被身后的老人拦下了。
“哎哎哎,别着急。等一下,小伙子。”
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到葛小伦的面前,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既然你执意上山,我一个糟老头子也不能拦你。我活了一辈子,刚才的那些话我也说了一辈子。我唬得住一般人,唬得住那些脑子一热就想上山找死的人。我唬不住的那些人也只能有两种下场,一种是送死,一种是真英雄。不知道你是他们中的谁。”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递出了酒葫芦:“除了劫,没人能像你一样轻装进山。这光是上山就能要人的半条命,要是想活着回来,恐怕就连着半条命也剩不多少了。小伙子,你别被这山吃了去,山顶上冷,这有壶酒,有个一两斤,不嫌沉的话你就带着。”
银河之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葫芦,点了点头。绑在了腰间。
“走吧!走!别回头啊!”老者高声吼着背过身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现在,又剩他一个人了。
他拔开了酒葫芦,大口的喝了口酒,之后想都没想,沿着上山的路就走了下去。
老人说的没错,虽然登顶并非不可能,但对于他们来说,打定主意要上山的没人活着,打定主意活着的也没人上山。现在,没了翅膀的他跟这些消失在山里的人几乎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他必须活着回来。
刚开始的路还算对他客气,可等他到了雪线以上,周围的环境就开始变得越发恶劣。
栈道消失了,银河之力只能在怪石嶙峋的狭窄小路上向前走。左面是冰冷的岩壁,右边就是看不到底的深渊。在翻过一座山以后他竟然才发现,之所以让道路变得崎岖的并不是他最初以为的坚硬的石头,而是因为一具具被永远冰封于道路上的登山者的遗体。在这种寒冷的条件下,他们的尸体不会腐败,而是和山峰化作一体。这险象环生的山路几乎让所有试图登顶血剑山的人都葬身于此。
虽然这里的路途对银河之力来说不致命,但他最缺少的是时间和体力。如果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久,就算是他也很可能没有体力在血剑山顶与劫决战。所以,无论多远,这一天的时间,他必须登顶主峰。
尽管他是银河之力,但没有翅膀的他此刻的也只能默默的祈祷这座山峰允许他攀登。然而,血剑山觉得他的这条路还是太轻松了。
他的每一步走的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再犯下什么不该犯的错误。虽然辛苦,但在这一天天黑的时候,银河之力依旧成功的翻过了两座山,离血剑山的主峰只剩下最后一座山的距离。然而对他来说,血剑山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遇上了暴风雪。
随着高度的增加,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越发冰冷,哪怕是气流卷起的微风吹到他的脸上都像刀割般的疼,更不用说山谷中猛的吹出一阵裹挟着雪花的劲风。细碎而寒冷的雪花如烟尘一样漫天飞散,把远处的山峰完全的隐藏在了风暴之中。这里和死地相同,不欢迎任何闯入其中的生命。
他喝了一口葫芦里的酒,让自己的身子尽量暖和一些。但他必须省着喝,因为到时候他很可能还要活着走下来。
凛冽的风吹过山谷,传出幽魂一般哀嚎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殒命于此的无数生命的齐声悲鸣。冰冷的风迎面冲他吹来,卷起了地上和高处极寒的雪。但比起这些,他更担心的东西是山崩和雪崩或者自己一不小心掉下悬崖。时间不站在他的一边。现在的银河之力甚至看不到十步开外的路,只能勉强看清自己脚下的状况。如此恶劣的天气让他只能在狭窄的道路上缓慢的前进。
空气越发的稀薄,就算是银河之力也不得不用尽力气呼吸,把冰冷的空气吸入身体。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除了痛苦,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相比于灵儿离开自己时候他那种无力回天的悲痛,相比于自己内心的煎熬,这样的捶打在他看来简直微不足道。
他没有回头。当银河之力孤身一人挺过风暴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血剑山的面前。
一路走到了这里,他似乎明白了蔷薇的用意,这是一段他必须要亲自走出来的路。他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双脚征服这座凶险的山峰......
......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跋涉,午夜时分,他再也找不到任何供他向上攀爬的岩石了。
银河之力又一次把血剑山的主峰踩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