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生气了呀,”成澈走到兵器架旁,取下一把缠绕了金线的长弓,“成天闷在这宫里多无聊啊,扮作小宫女自然也是因为好玩儿咯。哎,上回你是怎么教我来着?是这样吗?这样?”
说着,她微微岔开步子,挽起金弓,还不忘笑盈盈地回头看向秦宵。秦宵却上前一把抢走她手里的金弓,冷冷说道:“今天不学弓箭,学扎马步。”
成澈甩了甩因被夺走金弓而空空如也的手,嘟囔道:“扎马步就扎马步,你告诉朕,怎么扎?”
“陛下当真想学?”秦宵问道。
“当然啊,不然朕来这里做什么。”成澈挽起袖子。
“两腿张开,蹲下,腰板挺直。”秦宵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关木头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这样吗?”
说着,成澈刚蹲下身子,扎了个本就不怎么敦实的马步,便被秦宵右脚穿过成澈脚踝向外一勾,迫使她不得不将马步压得更低,险些劈了腿闪了腰。
“……既然陛下方才说了要拜微臣为师,微臣纵是严苛一些,想来陛下也不会见怪。”秦宵挑眉道。
“嘶……不见怪,不见怪。”成澈吃痛地咬着嘴唇,堆着笑连连摆手,心中却想:这个小男子,居然连朕也敢苛待,倒真是有趣得紧……很好,你已经成功地吸引了朕的注意力了!于是她皱起眉儿,连叫着:“不行了,腿麻了,腿麻了!”说罢便要向秦宵身上倒去。哪知秦宵轻巧地向后一躲,众宫女见状向前一扑,成澈愣是跌在了一众宫女们香扑扑的怀里。
之后几日,成澈亦每天早早地到校武场报道,找秦宵练习骑射。可这秦宵何止是严苛?那简直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阎王爷转世!每回一来,劈头便让先她绕着偌大的草场跑三圈,再不便是扎上半个时辰的马步,之后又是弯弓射箭,又是策马驰骋。成澈虽是在宫外吃苦长大,可这进宫后几个月来的锦衣玉食早将她贯得四体不勤,哪里能消受得了这些?萍澜萍溪在旁瞧着,想上前斥责,却被成澈拦下不让。
“秦公子是先前受了蒙骗,心中有气,如今唯有让他先将这口气出了,后面才好说话。好了,你们两个不必担心,朕先去了。”成澈将萍澜、萍溪二人安抚一番,嘱咐她们这里的情况不可让太妃祖母知晓,便又继续回到草场上去了。
秦宵牵了一匹桔黄色的小马过来,拍了拍马背道:“这一匹已经是御马所中最矮最小,跑得最慢的马儿了。陛下今日先用这匹练习骑术吧。”
“好咧。”
成澈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欲要人扶,那秦宵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只顾着替自己的马儿顺毛喂草。成澈耸了耸肩膀,唯有自己拽着马鞍吃力地爬上去。秦宵以余光关注着她上马的一举一动,见她已经坐好了,这才牵着缰绳向前慢慢走起。
“你……你慢一些,朕有些慌。”上回坠马一事仍令她心有余悸,成澈便紧紧马鞍的边缘嘱咐道。秦宵又陪她溜了一圈儿,回头问道:“陛下要不要自己走着试试?”
“好。”成澈舔了舔嘴唇,依照秦宵的叮嘱坐直了身子,攥好了缰绳,秦宵这才渐渐松了马咬子。也不知那马儿是不是被它背上主人的紧张情绪给感染了,本是性格最乖巧脾气最温和的一匹,突然呼哧了两声,开始越跑越快,越来越抖落。成澈手足无措地叫起秦宵的名字,秦宵忙在旁喊道:“两条腿放松些,不要把马肚子夹得太紧!”
谁知那成澈在马背上耳边尽是风声,只把秦宵的话听成了让她夹紧马肚,于是她两条腿一拍,那马儿更要开始急速狂奔起来。周围太监侍卫们见情势不妙,纷纷围了上来,秦宵更是率先冲上前一把揪住那马咬子。那小马见一下子这么多人包过来,马蹄向后一踢一抬,成澈没抓稳,直接从马背上被甩了下来。
成澈原本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又要像上回那般摔个浑身是伤,却只觉得身下一片温暖坚实,还带着一阵淡淡的草木香气。原是秦宵眼疾手快,扑过去接住了从马上坠下的成澈,两个人一起摔在了草地上,萍澜见了,忙喊人通传御医。秦宵抬起头与成澈四目相对,见她是摔在了自己怀里,先是暗暗松了口气,遂又立刻将她放开,自己远远地坐到一边。成澈也坐起身子拍了拍尘土,忙向围过来的太监宫女们道:“不用不用,那马儿矮得很,哪里用得着传御医?你们都退开吧。”
“是微臣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秦宵忙跪在地上道。
“秦公子刚才的表现很是英勇,朕为什么要责罚你?朕赏你还来不及呢。”成澈将他扶起,突然眼珠一转,坏笑着凑近他。“你说,朕该如何奖赏你才好呢?”
秦宵抱拳一鞠,也不忘后退半步。“只要陛下平安无事便好,臣不求任何赏赐。”
“那怎么行?秦公子这几日如此辛勤教导,朕必然得好好嘉奖一番。”成澈又凑近了一步,还不忘将手放在秦宵的肩膀上轻拍了拍。
“陛下的好意,臣唯有心领。”秦宵低着头,肩膀微微一侧躲开成澈的手,再次后退半步。
“有了,不如就将秦公子升为朕的御前侍卫吧。”成澈仍是笑眯眯地,一把抓住秦宵的双手。
“陛下,请自重!”
秦宵忙抽了手出来,冷下脸厉声道。成澈不以为然地问道:“方才朕已经瞧出来了,你和你父亲都是这宫里为数不多的实诚人,朕实在不明白,从前朕是小宫女的时候尚且都好好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身份,怎么你见朕倒像是遇见毒蛇猛兽一般?”
秦宵迟疑了半晌,这才慢慢抬起眼睛望向她:“陛下……当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