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镇国将军府的小厮一大早便去敲了自家公子的房门。他一推开门,就看见空荡荡的床上只剩下一副团成一圈儿的绳索。
“不好啦,公子逃——”小厮正要张开嘴大喊,突然瞥见秦宵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本兵书翻看。“公子,您没逃走?”小厮看了看床上的麻绳,又看了看秦宵,眨巴着眼睛。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秦宵翻着已经有些泛黄的书页,“父亲已经在恭顺太妃面前把教导陛下骑射的差事应允了下来,我若就这样逃了,父亲如何向太妃交差?”
说着,他两条剑眉一蹙,将兵书往桌上一拍,身子无力地向后仰去。为何这兵法里就没有一句能指引他该如何应对女子?他眼下只觉得男女之事更凶险于战场厮杀,稍有不慎,他这辈子最大的志向就将化为泡影。
“……你身边有没有喜欢的女子?”秦宵苦思冥想了一阵,突然向身旁小厮问道。
原来自家公子这般苦恼,是因为心里有了意中人啊。小厮眯眼一笑,他自己虽然没有心仪的姑娘,家里姐姐妹妹倒有五六七个,再加上最近小厨房里的丫鬟小红总时不时地向他抛来媚眼,于是他便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道:“姑娘家的心事,小的最明白不过了,公子想学什么尽管问。”
秦宵凑近他,一双星目一本正经地盯着他:“如何才能被一个女人彻彻底底的讨厌?”
小厮怔住,一时语塞。
秦宵端详着他这副神色,还道是自己提的问题太难,于是抿了抿两片薄唇,又稍微降低了一些难度:“嗯……只要不被她喜欢上就好。”
这还真是难倒他了。小厮皱巴着脸思索了好一阵,这才不确定地开口道:“那就……在她面前,和别的女子相好?”他还记得上回他给丫鬟小翠讲笑话时,那小红的脸色有多难看。
秦宵眼神一亮,顿时豁然开朗,喜上眉梢。
“你说得对,若让她知道我与别的女子有染,她定然不会选我入宫……”
思及此,秦宵突然计上心头,便忍不住自己轻笑了一声。这时又有四五名家丁壮汉冲进房里,手里提着棍棒和麻绳。
“老爷有命,要我们绑公子上轿。公子,得罪了!”
说着几个家丁便开始在秦宵身上忙活起来,将他从头到脚绑了个实在,秦宵脸上却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任由家丁们将他抬棺材似的抬了出去。那小厮看着一行人的背影,一脸不解地用手指挠了挠头。
“不过是让你进宫教陛下骑射,又不是让你上七十二间接客,瞧你这副德行!”
秦宵果然如其父所愿,被一众小厮家丁牢牢实实捆着送上了轿子,期间还引来不少街坊邻居围观议论。待到轿子一落在宫门前,秦时飞便一把扯出了秦宵嘴含着的布条,替他解了绳,松了绑。从将军府到宫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近,秦宵揉了揉手腕上被麻绳捆出的红痕,脸上神色却格外平静。
秦时飞眯着眼睛打量他一番,指着他道:“为父事先警告你,一会儿见了陛下,你必须倾尽全力教导陛下,别想耍什么花招,否则老夫回去立刻把你那些兵书阵帖全部烧掉!”
一听见要烧书,秦宵心里倒真的有些怂了。“知道了。”他收起游移的目光,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这父子二人均身怀本领,脚程自然也比寻常人要快上许多。原本自侧宫门走到校武场,少说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二人却只花了三盏茶的时间便到了附近。要说秦时飞,自然是因为心想着自家儿子好事将近,足下便开始大步流星起来,而秦宵却是另有所图。他远远瞧见那校武场的牌匾,便对秦时飞抱拳道:“爹,既然今日要在校武场教导陛下骑射,这附近的侍卫布防可绝对不能马虎。不如儿子再去侍卫所多调几队侍卫过来。”
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去,却被秦时飞立刻喝住:“慢着。”
秦时飞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冷笑一声:“你想以此为借口乘机逃走?”
“爹,儿子怎么敢?”
“侍卫布防的事情你不必去,为父自己去安排便可。”秦时飞大手一挥,以毋庸置疑地说态度再次警告了他一遍,“你先去校武场里候着,别再给老子耍花招啊。”
“是,儿子遵命。”
秦宵对着秦时飞的背影俯首抱拳,偷偷藏起嘴角浮现的笑意。他立刻快步向校武场走去,便见诺大的草场上只有寥寥数人,那女皇果然还没有来。于是他就开始向四周张望起来。
“怎么今日这附近连一个伺候的宫女也没有……”他心里正纳闷着,突然瞥见绿莹莹的草场中央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一身戎装的成澈正在张弓射箭。秦宵眼神一亮,立刻向她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秦宵向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只见少女一身戎装革衣,一头乌发利落的束在脑后,更显英姿勃发。他内心正疑惑着她今日装扮不似往日,忽又见她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了靶心,另一只手弓弦一松,一箭射出,虽然没有正中靶心,倒也离得不远,比起从前已是大有进步,方才的疑惑便被此刻的欣慰之情给冲散了。
成澈见到来人,立刻笑嘻嘻地放下了手里的金弓。“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