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性状
大道的性质特点其实很难用语言形容描述,老子在《道德经》里有很多的词句来描述大道的特性,尽管很难形容,他还是类比、拟喻地写了下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德經》第一章
道,真常永恒,无声无色,无形无象,真实存在,难以言说,可以用语言来形容描述的“道”,就不是永恒的“道”,就不是老子想要阐释的“道”,此即‘言语道断’。
老子研究体验它,运用掌握它,并向世人诠释它,知道“道”是天地万物的根源和原始,也深感“道”的不可言说性,知道阐述之难,不得已勉强取了个名字,称之为“道”。
“名”是区别万物特征的称谓。老子对他想要表达的东西称之为“道”,也明白并不能准确地形容它,勉强而已。可以取名称之的,自然也不是那个永恒之体的“名”。“道”之为物,本无可形容。语言描述其本质极其困难,甚至不可能。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为什么会是这样?语言去表述思维,语言自身的涵盖范围有限,也限制了思维。我们的意识受限于我们的身体,受限于时空。导致有些事情,我们就是认识不上去,或者根本认识不到,想不到。不是不可思议,而是思不着,议不着。
“常”是永恒不变的意思。原本作“恒”,后避汉文帝刘恒的讳,而改为“常”。《马王堆汉墓帛书老子》“常”即为“恒”。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道德经》第四章
道之体空虚无形无状,道之用无穷无尽。它如同大渊一般深不可测,好似万物的主宰,是一切事物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原动力。它是那样的深沉隐秘,似乎根本就没有,却又真实地存在。我也不知道它是怎样形成的,生成它的“母亲”是谁呢?实在无法想象。在天地形成之前,它应该已经存在很久了。
道冲,帛书版本写作“盅”,空虚之意。《说文解字》:“盅:器虚也。”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道德经》第十四章
我们看大道根本就看不到,听它也无法听到,用手去触碰,依然是一无所得,暂且取名为‘夷’、‘希’、‘微’来形容它。这三方面是无法追究推问的,它们本来就是一体,并不能分割开来,所以是“混而为一”。道就是这样玄妙。
五代有一位著名的学者名为陈抟,他精通黄老之学,宋太宗赵光义曾经召见过他,在第二次召见的时候,赐名其为“希夷先生”,“希夷”两字源出自老子《道德经》:“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道德经》第十四章
这个浑然一体的道,如果它有上面,在九霄之上也并没有彰显明媚的光亮,如果它有下面,在六极之下也不会阴晦得昏昧黯淡,其实它没有上下之分。无边无际又深远幽微,绵绵不断实在无可名状,万千之变终会归还到原始的虚无状态。‘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竖穷三际,横遍十方,是没有形状的形状,是没有具体物象的形象,它难以捉摸,若有若无,可以称之为“惚恍”,亦或为“恍惚”。道之弥达六合,向前面迎接它,看不见它的头,跟随着它,向后面看,也看不见它的尾,亘贯古今。能够把握古来就存在的道,就可以驾驭有形有相的万物,通达宇宙的元始,也就明白了道的规律,可以称谓道的纲纪。
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道德经》第二十一章
道作为事物,好像有,又好像没有,难以辨别分析它,恍恍惚惚地存在,其中确有形象;恍然之间,其中确有实物;那样的幽远深邃,其中确有精质,这种精质非常真实,完全有信验可以凭证。老子在对道的描述中,有的时候说它无:“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混而为一。”有的时候又说它有:“其中有象,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并且说“其精甚真,其中有信。”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无是道之体,有是道之用,证道的过程是有,证道的目标是无。举个例子:我们坐在高铁上出行,一路上会欣赏到车窗外的旖旎风光,我们不会留恋下车,去沉浸在美景之中,因为我们的目标是要达到目的地。目的地是“无”,一路上的风光是“有”。
修道是趋于生命与宇宙的合一,中国道家“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来自于实践,是在践履中体悟认知而形成的,是知行合一的学说。
大道修炼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在体内有所见、有所得的,《无上玉皇心印妙经》里说:‘得丹则灵,不得则倾;丹在身中,非白非青。’这是金丹在体内的效果和感觉,笔者最初看见金丹即是青白色,如小米粒一般的大小,似意觉。倏忽不见,似乎看见,似乎又没有看见,恍惚之间,感觉丹行太快了,只留下了个影子,常出常现。(具体所见之处,笔者隐去。)金丹之学在道家的丹经和师徒秘传口授中,是含有内容相当丰富、理法完整的功夫。金丹大道是通过多年的功夫修炼而成,具有物质基础,化景是最可靠的证据。随着功夫的深入,有珍贵的内景出现。金丹之象随着练功者身体素质和修功勤惰,以及外部环境等各种原因,导致丹象变化不一而足。通常金丹之象若小米粒大,非白非青,最初是青白色或黄白色,在寰宇不受天地万物所执,在体内不为五脏六腑所阻。还丹是十月温养之功,譬如十月怀胎。在《周易参同契》里有:“先白而后黄兮,赤色通表里,名曰第一鼎兮,食如大黍米。”之说。这说明金丹的颜色由白、黄、赤、紫等等逐渐在发生变化,丹熟时的大小和通表里,说明丹的立体感极强,且异常光亮。
老子睿智通达,他只说了其中有象,并没有说象是什么样子;其中有精,精是何状;其中有物,物又怎样,他仅仅说了有象、有物、有精,并且说这些是非常真实的,老子的高明就在这里。因为如果说在修道练功中预先知道了象和物,并且有意去追求的话,对修道是有影响的,有百害而无一益,会影响练功进程,甚至会走火入魔,这就是老子的高明之处。‘象’是‘不期然而然,莫之至而至。’可以作为判断证道方法正确与否的标志。练功修道一定不要有意去追求,要顺其自然,如果刻意去追求象是什么样子,物是什么形状,这样对练功修道是有阻碍的,这就是“道法自然”的真义。“自然”即是不干预,任其自由发展,不勉强,大道出于天然,不假人工造作。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道德经》第二十五章
有一种浑然一体的物质,此即老子所说的“道”。在天地生成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它比天地形成之前还要早。既没有声音,也没有形状,独立地存在于宇宙之中,并且也不发生改变。‘独立’是独一无二之意,除了“道”再也没有其它,谓之独立。在宇宙中运行从不懈怠,周遍寰宇,永无止息,可以为万事万物的母亲和根源,是它孕育了万事万物的出生和成长。老聃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勉强取一个名字叫做“道”。
寂:无声。廖:无形。殆:通怠。怠,慢也。――《说文解字》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道德经》第三十五章
大道如果用语言来形容,它平淡无奇。就如同我们口喝清水、鼻闻空气一样,一点味道都没有,它很平常。因为它没有形状,所以你看不见大道;它寂静无声,自然也听不到大道。可是它的玄妙功用却是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用之不足既的“既”字是穷尽之意。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老子所描述的大道大概是这样一个情形:它就像深渊一样深不可测,深奥而沉稳,这就是大道的特点。它存在的时间非常早,在天地生成之前,道就已经存在。我们看不见它是什么样子,听不到它是何动静,用手触碰也摸不着它,‘道’无法感知混而为一。它没有什么形状,也没有什么具象,感觉恍惚存在,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我们前望,看不见大道的头,后观也看不见大道的尾。大道深不可识,因为它的深不可识,所以勉强来形容它。
大道如果说是个物体,在证道的过程中,它是恍恍惚惚的,恍惚之中能感受到具体的形象存在;恍惚之中确有精华物质,这种精质非常真实,完全有信验可以凭证。精质寂而无声,寥且广阔,独一无二地在宇宙中存在,性质不发生改变,在穹宇之中运行从不停止,它是宇宙万物的根源和母亲。老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勉强取了个名称,称之为“道”。
“道”用语言形容它淡然无味。虽然看不见它的形象,听不到它的声音,可是它的功用的却是无穷无尽。
老子在《道德经》里形容了‘道’的性质和特点,虽然知道大道很难描述,因此在首篇开宗明义地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道难用语言来形容,只能在侧面用类比,借喻去诠释它。语言形容的道,和真实的大道还是有距离,仅仅是类似而已,并不是那个永恒的道,道具有不可言说性。人类受限于思维和语言,导致无法全面准确地阐述那个‘道’。
道虽然具有神秘和不可言说性,却可以感受和体验它。老子洋洋洒洒地挥笔五千余字《道德经》,真实地记录了他的感受,将“道”文化展示给了世人。这部恢宏巨著对中国文化思想乃至世界文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证道原理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德經》第一章
“无”是天地的原始本初;“有”是万物的根源。“无”和“有”均指道。所以永远这样去体会“道”:在“无”万物永恒的原始状态之中,去观察道的精微玄妙的特性;在“有”万物不变的根本之中,去体验道的广大无际的特性。
“无”就是老子所说的“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寂兮寥兮”和“无状之状,无物之象,”都是指“无”。
“有”就是恍惚之间,“其中有相,其中有物,其中有精。”并且“其精甚真”。能产生万事万物,都可以说是“有”。
“无”是道之体;“有”是道之用。“无”和“有”两者同出一源,而名称各异。都可以说是深远莫测,从有形的深远向无形的深远去探求,这一切精妙变化的根源,是一切玄妙莫测的总门户。他们同出一源,同出在哪里呢?同出在先天的元始大道,同出于炼丹的炉鼎之中。炼丹的炉鼎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不在于身,不离于身;先天而立,后天承接。“无”与“有”就是阴与阳,是炼丹的药物。在炉鼎之中阴阳调和而烹炼出金丹。老子在首章就直言了炼丹的炉鼎和药物。
“玄”乃深黑色,表述幽远与神秘莫测之意,是对“无”和“有”的一种形容。“众妙之门”是一切精妙变化的总门户。阴阳相合即是太极,相合于“众妙之门”;一气兆动乃分阴阳。兆动处乃“天地之根”。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道德經》第六章
谷神指溪谷之神,大道空虚,就像溪谷的中间空豁处。神是无所不应之意,灵明之神永远都存在。谷神在空虚处存在,犹如虚无之体的大道,它不生不灭,无往无来,永恒存在,所以称之为“不死”,大道也永远不会消亡。中间虚空的存在,两边幽深的山谷相峙相对,犹如女性的生殖器,中间虚空无限生机衍化而出,生生不已。玄妙神秘而深不可测的生殖之门,万事万物都从中繁衍而出。连绵不断,若有若无,玄妙的功用无穷无尽。“勤”通堇字,是穷尽之意。
相对相峙又可称之为阴阳,可以称之为玄牝,玄牝也是阴阳的意思。阴阳相交的门,就是天地之根。虚空是炼丹的炉鼎,只有在虚空处调和阴阳大药,烹炼丹砂,才可以炼出龙虎大丹,以期天人合一,了道成真。大道绵延不断,似有似无,它的灵妙造化无穷无尽,神秘而深远,微妙而难测。大道生机无限,生生不已。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道德經》第十一章
三十根车辐条共同拱到驾车中间的轮毂上,由于围着轮毂中间的中空转动,才会有车子的运行;用清水和着黏土制作陶器,陶器中间空虚的部分,才是这个器皿的用处;在黄土坡上建土窑,高坡中凿开窗户和门,作为人居住的房间,土窑中间的空处才是这个房子的功用。所以“有”给人们形成了适宜,是“无”发挥了功用。
‘共’通‘拱’。户牖:指门和窗。埏埴:以水和黏土之意。有之以为利的‘利’字是适宜、适合的含义,“利”字在《周易》里经常见到,被作为占卜判断吉凶的标准。元亨利贞,比如乾卦的九二爻辞:见龙在田,利见大人。龙出现在大地上,适宜去见王公贵族。
老子强调了“无”的重要性,在炼丹中“空”就是烹炼金丹的炉鼎。
南宗二祖石杏林在其所著《还源篇》里就多次提到了“无”的功用,比如“炼气徒施力,存神枉用工,岂知丹诀妙,镇日玩真空。”石泰否定了“炼气”和“存神”,认为这些和大道无关,只有玩“真空”才是丹诀;又如“丹炉凝白雪,无处觅心猿。”也是说从“无”处下手;再如“无中生有物,神气自相侵。”从“无”中生出变化;再如“造化无根蒂,阴阳有本原,”造化里“无”是根蒂;再如“温养无他术,无中养就儿。”丹元大道是“无”中养就的;再如“阿谁知此意,举目问虚空。”谁人知晓金丹真传呢?请问“虚空”。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德經》第四十章
上面的话平铺直叙,很好理解。天下的万事万物都是从“有”中衍化而来,凡是能够看得见,听得着,触碰得到的,都可以称之为“有”,“有”则是从“无”中衍化而来。
凡是“有”均经过生长、壮、衰老、亡的过程,只有“无”无生无死,可以永恒。老子强调了“无”的重要。丹道学说以“无”为炉鼎,与大药,火候并称为炼丹三要素。
修道之法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道德經》第四十章
本章老子用极其简练的文字,将证道的方法和盘托出。后世纷繁复杂的丹经道书都是《道德经》此一句的衍义。
反:同“返”。一是指相反,对立面;二是指返回,循环。丹道家和常人的不同在于“逆天行事”。万事万物在“顺行”,修道者则是“反动”,是“逆行”,已期回到原始状态,我命由我不由天。“返”就是烹炼金丹之法,证道止一“反”字。
只有“弱”和“柔”,才可以“润物细无声”,水滴石穿,在不知不觉中量变发生质变,而返回本源。证道的过程需要‘勤而行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中国道家的“道”是以研究解决生死问题为核心的,生死是一种自然现象,生来死去本不是一个问题,我们乐天知命即可;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真正的道家直问生命之源,盗夺天地,逆运造化,复其本源。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这句话是倒装句,老子重点强调“反”和“弱”。我们改成“动道者反,用道者弱。”更有利于理解。趋于“道”的方式是“返”;趋于“道”的表现是“弱”。这样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更容易一些。倒装句是为了强调、突出词语的目的,而颠倒原有语序的句式。比如孔子云:“何陋之有?”“何陋之有”即“有何陋”的倒装。译为“有什么简陋呢?”“之”是助词,无实在意义。
明朝张三丰在他写的《无根树》里有“顺为凡,逆为仙,只在中间颠倒颠。”同老子“反者道之动”是异曲同工。“逆”为仙和“返”道的表述意思一样,常道用顺,丹道用逆。
《无根树》前言‘鹧鸪天’里有“道法流传有正邪,入邪背正遍天涯。”他感慨小术方伎遍地,大道难遇。不得正传,不要轻易去尝试,有句俗话说:‘苦练三年,不如明师一点。’如果不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越发努力,则越是背道而驰。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道德經》第二十八章
明白什么是刚健、强大,却安于守着柔弱、谦下。心甘情愿像山谷中间的溪水一样,卑微处下。在卑微之处持有恒久之德行,从而回复到婴儿的状态。
黑,火所熏之色也——《说文解字》。知道明亮的白,安于晦涩的黑。以这样作为天下的范式,永恒之德才不会有什么差错,才能复归到最初的无极。
雄和雌,白和黑其实就是阴和阳,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知’与‘守’都是清楚和把握之意,是老子富有生动韵律的语言表现形式。老子告诉我们要通晓阴阳的大道理,只有懂得阴阳,才可以去修道,返回到原始符合道的状态。像婴儿一般纯真、稚气,元真十足的模样,就是接近于道的状态。
‘复归于婴儿’和‘复归于无极’同义,都是“反”的结果。老子认为守柔、谦卑、处后、持静这样的德,才是修道的范式,更有利于趋向道。德和道的关系:德是道的具体表现,道是德的无形本体,它们是表里关系。
谦逊、谨慎、低调的做人方式符合修道,在修道方法上则要阴阳相合。《周易》里说‘一阴一阳之谓道’,和老子所说的‘知雄守雌’‘知白守黑’是一个道理,也就是他说的‘守中’。不偏不倚,无内无外,无往无来之谓‘中’,‘中’即道也。道就是阴阳相合,不可分割。阴阳怎样相合?那里有个‘玄牝之门’。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道德經》第二十八章
天地之间不正如风箱一样吗?虽然中间空虚而不竭尽,却孕育着生机无限。拉动风箱发动起来,就会生生不息,拉动风箱速度越快的话,风量也越大。天地是这个样子,人也是这个样子,老子提倡‘天人合一’。
太多的言语去表述道理,只会加速穷尽,所以‘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智者不轻易讲道,缘自道难描述,滔滔不绝论道之人,未必真正懂道。不如‘守中’去,不如实实在在地证道,坐谈何如立行?
长生久视
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道德經》第七章
老聃以对自然外物的认识来推及人事:天地可以存在很久的时间,之所以能够天长地久,原因是天地并没有自己在生存,没有生也就无所谓死。这是古人限于当时的认知,事实上任何事物只要存在都要经历生成坏死几个阶段,地球每日看似没有变化,其实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极其轻微而已。有一句经典的广告词:‘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人们以恒久不变的钻石来象征永恒不变的爱情,事实上钻石也有生命周期,大约是三十余万年。地球大约经历一百多亿年终归坏去。老聃认为凡不能自生者,也就无死,即长生。接着老聃由天地长久来推及人类:圣人将肉体置于一边,并不重视它,反而肉体得到了长存,脱离这个肉身才可以长生久视、死而不亡。普通人每日总在‘我’执,追求‘我’的功名利禄,患得患失于宠辱之身,执着于这个身体,有长生的私心,反而不能长生,抛却这个肉体,证道却能长生久视,死而不亡。古人已经意识到肉体无法长久生存,想长生又执着于这个身体,显然无法达到。生命却可以另一种方式达到永恒,即回归原点,使其不生,也自然无死。
人类在生产生活当中发现除却功名利禄之外,还有第一大事需要解决的就是生死问题,应运而生了宗教和诸子百家学说,孔孟之学是入世,倡行仁义礼智信,以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老庄之学是出世,行无为自然之功,老聃之学直指人的生死问题关键。人人都希望长久地生存,甚至期望长生不死,从古至今研究践行者不计其数,产生的方法五花八门,金丹之学也是其中之一。《道德经》里说:‘死而不亡者寿’依据的是什么?远古的先祖们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客观的眼光分析自身和宇宙的关系,产生了大道的理论,并且躬身于实践,这就是老聃所言的道。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道德經》第十三章
我之所以有大难大患,是因为我有这个肉体;如果我没有身体,我还会有什么祸患呢?所以珍惜自己的身体是为了天下,天下就可以托付他;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为了天下,天下就可以依靠他。同理珍爱自己的身体是为了道,那么道也可以交付给他了。天下:大道也。老聃再次强调现有的身体和道之间的关系:证道要依据这个身体,成道要脱离这个身体。离开己身不是道,执着此身事更糟。身体是可以看见的,可是大道却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搏,这就有个矛盾在里面:看不见的道存在吗?长生久视之道存在吗?死而不亡者寿是真理事实吗?人类社会发展至今仅是开始,对宇宙和自身的认知少之又少,仅依据老聃之论,生命的存在方式可能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对此既不要坐井观天地妄自菲薄,也不要自以为是地盲目崇信,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虽然老聃云:‘言有宗,事有君。’我们也要抱着‘尽信书,不如无书。’的审视批判的理性态度去对待。
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道德經》第二十三章
老聃说天地不能长久,何况人怎么可以长久呢?所以证道也就与道融为了一体,养德也就自然与德相伴,失却了‘道’与‘德’,其行为结果也会失常。同道相融的人,道也乐于相融他;同德相养的人,德也乐于相养他;失却‘道’和‘德’的人,‘道’和‘德’也乐于失却他。因为很多人对于这样的理论并不认可,所以我(老聃)说的话会被不信任!老聃再次强调人不能长久,道亘贯古今,与道相融也就意味着长久。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亲近道德,道德自然亲近他,远离道德,道德自然远离他。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道德經》第三十三章
能洞察别人叫做聪明,能认知自己称为明智。能折服别人是有力的,能克制自己的弱点才算刚强。知道满足的人可谓富有。精进不懈者就是有志。不失却根本的人就能长久,肉身虽死亡而‘道’仍存,才是真正的长寿。老聃明文说出肉体不会永远存在,可是道却可以亘古长存。‘长生久视之道’是证道者虽然肉体消亡,因为与道合真,所证的道永恒,故可以‘死而不亡’。
证道效验
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道德經》第三章
虚与实、弱与强相对仗,阴阳之意。心与腹、志与骨是身心相对,也含阴阳之意。
何谓实心?过于执著,拘泥于一事一物,顽冥不化。虚其心:超然淡泊,无物牵挂之态。老聃多次对炼丹状态虚心的形容:‘涣兮其若凌释’,自在呀好似冰凌渐渐消融。‘旷兮其若谷’,旷远豁达啊,好像深幽的山谷。‘我独泊兮,其未兆。’我独自淡泊宁静,未有任何征兆,处于无动于衷的状态。‘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洞察精明,我独淳朴默默;恬静安静啊,像深沉的大海;自由奔放啊,像飘逸不止的风。这些描述都是对虚心的诠释,是证道过程中真实的感受。虚心是在炼丹的过程中自然保持的心态,也是炼丹效应反作用于身心的结果。
何谓实其腹?在民间有练丹田之功,意守下丹田来积精累气,随着内气的充盈壮大,可以强身壮力。有所谓‘前对脐轮后对肾,中间有个真金鼎。’也有功者扎布条于腹部束紧,防止经脉气血错乱,所谓崩桶子。以意导气行各类硬功,均可致壮力强身。人体内的经脉气血自有其运行规律,严禁人为干预。各类行意功法有益身体,为害也不少,不是正途。真正的龙虎大丹确有实其腹的效应,功夫精进反致没有了这些现象,可谓虚也不虚,实也不实,勿要在意为是,老聃所谓的‘实其腹’即是指此。仅知道此事即可,不可着相,烹炼金丹于此有反应,却不于此下手。《悟真篇》云:‘虚心实腹义惧深,只为虚心要识心。不若炼铅先实腹,且教收取满堂金。’与老聃此语遥相辉映。
志:心之所向。《说文解字》曰:志,意也。弱其志:削弱其意识干预。在烹炼金丹的过程中,各种意识的干预不利于证道。各种诸如判断功夫进展、观察功境、功效等无关于炼丹的思维均应摒弃。《参同契》云:‘委志归虚无,无念以为常。’正是此意。
强其骨:在证道的过程中身体会有一些良性的反应,筋骨强壮是其中的效果之一。《参同契》云:‘顏色浸以潤,骨節益堅強。’‘精溢腠理,筋骨致坚,’均与老聃的强其骨同旨。
‘恒使民无知、无欲也。’要使炼丹者处在没有智慧巧思和各种欲望参与的状态,这种状态正符合烹炼金丹之要求,此即恬淡虚无,自会真气从之。各种智慧和欲望反作用于身体阻碍气血循行,不利证道。无为自然才是证道的根本。
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道德經》第五十章
据说善于证道养生的人,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凶恶的犀牛与猛虎,在残酷的战争中也不会受到兵刃的伤害。犀牛于其身无处顶角,老虎对其身无处伸爪,武器对其身无处刺击。是什么原因致此?缘自他没有死亡,处在无生无死之地。这是对法身的描绘,试想身处杀伐之地、虎狼群中,怎么可以独善其身?盖法身不可见闻、无声无息也。《参同契》里形容为:‘改形免世厄,號之曰真人。’同老聃所描绘的身处险境而不受伤害是同义,也即免除世间厄运。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道德經》第五十五章
涵养浑厚的人,就好比元真未破刚初生的婴儿。毒虫不螫他,猛兽不伤害他,凶恶的鸟不捕捉他。他的筋骨柔弱,但拳头却握得很牢固。他整天啼哭,嗓子却不会嘶哑,因为元和之气纯厚所致。《道德经》里关于证道效验的描写没有其他诸如《参同契》、《黄庭经》、《庄子》等描绘的全面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