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狼形图案如此特别,怕是整个大宛都不会有人敢在自己的东西上刻下这样的图案。
因为这图案背后代表的是整个怀家,而这个图腾也正是怀家的图腾!
宇文珏看了那块铜铸的令牌,令牌的有些地方因为岁月的侵蚀,染上了铜绿,日积月累的便形成了一种黑色,包裹在令牌的四周。
但那令牌的正中,那一条条的纹路却没有留下一丁点岁月的痕迹。
每一条构成那图腾的线条都新的如同刚刚勾勒上去的一样。
怀瑾静静托着那块令牌,向前递出,“这是怀家私兵的兵印。”
宇文珏从书案后站起,走到怀瑾面前,将那块令牌拿起,轻轻握在手中上下翻看了一遍。
宣平侯手中握有私兵他并不意外,其实不仅仅是宣平侯,西伯侯,英武侯,武博侯这些武将世家,又有哪一家是没有私兵的?
他虽说想尽各种方法收回了他们绝大部分人手中的兵权,可是对于家族私兵这种并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他终究是没办法去收回。
宇文珏看了眼那兵印,又将它放回了怀瑾的手中。
宣平侯手中握有私兵是不假,但是凭借宣平侯的势力,他不信只有私兵这一样。
“除了这兵印,还有呢?”
“还有点妆阁……”
怀瑾的手依旧向上举着,整个人以一种卑微的姿势,跪在宇文珏的跟前,“除去怀家私兵,宣平侯手下还有点妆阁的情报网,只是点妆阁已经在之前就归我了,而我,也需要在宣平侯死后,留有一些安身立命的资本。”
点妆阁宇文珏也是知道的,他见怀瑾就这样坦诚地交待出来,也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了怀瑾手中的兵印,并将点妆阁默许留给了怀瑾。
“玉芙宫那边,你已经去过了?”
宇文珏收好兵印,看了眼案头放在最上面的一纸信封。
那是刚刚从从周康健那里传来的新报,怀瑾也是刚从江南回来,这信报上的内容她肯定也是知道的。
怀瑾点了点头,“娘娘担心七皇子,所以就召我进宫问问。”
“嗯。”宇文珏淡淡“嗯”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怀瑾目光闪烁了几下,最终垂下了头,躬身退下。
李常德也在怀瑾出来之后,忙迎上前,一路将怀瑾送到了宫门口。
怀瑾出了宫,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深宫大院时,静默了片刻,一言不发。
“郡主……”
就在怀瑾发愣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温润如水,让人听闻便觉得暖人心脾。
怀瑾转过身,果然看到濮昕正站在宫门不远处的背风处,静站在那里,似是已经等了很久。
濮昕有病在身,怀瑾自是不敢让他在这里受风寒,于是急忙走上前。
“侯爷有病在身,还是应该多待着府中好好休养。”
怀瑾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温言说道。
濮昕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而后又抬起头仔细的看了怀瑾一眼,确定她确实没事后,嘴角的那是微弱的苦笑才慢慢展开,变成柔柔的浅笑,“我身体有崔先生的药方调理着,已经好了许多了,倒是郡主,江南之行凶险万分,能平安归来就好。”
怀瑾道了声多谢,看了眼四周,低声问道,“侯爷匆匆赶来可是有事商讨?”
她不会单纯的以为濮昕这样巴巴地在宫门等她,只是为了看一下自己的平安。
濮昕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此地不方便讲话,不如换个地方”
两人上了马车,落言载着马车驶向常柳街的东盛酒楼。
西伯侯濮昕从小便体弱多病,近几年更是在家中疗养,闭门不出。
是以当他出现在东盛酒楼时,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酒楼里的人诧异的看着这个常年只呆在西伯侯府的人,等他进了厢房之后,纷纷咬起了耳朵。
“这不是西伯侯吗?”
有个大胡子像是不确定一般,向身边一个八字胡求证般的问道。
八字胡点了点头,也是有些诧异,“是啊,西伯侯不是常年生病,不能出门见风的吗?”
“那也许……是病好了?”大胡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推测道。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刚好能被身边的人听到。
一个女子刚好进店,从二人身后路过,听到两人的谈话后微张了张嘴,变慢了步子,慢慢向柜台的方向移去。
“掌柜的,打两壶上好的女儿红。”
那女子冲掌柜低声说道,付完账,等着店小二装壶时,将身子向大胡子和八字胡的方向偏了偏,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两人说的话。
“西伯侯都病了这么多年了?之前也一直不见好,反而还有人传身子越来越差了,这怎么就突然好了呢?”八字胡有些疑惑道。
“嗨,人家是什么人啊,那可是西伯侯,有什么名医是找不到的,也许人家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一个神医呢?”
“也对。”八字胡点了点点头,有些叹息道,“刚刚看西伯侯那气度,啧啧啧,这要是早些治好了病,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家小姐在他身上要失了芳心了。”
大胡子闻言嗤笑了一声,“人家西伯侯可是跟文丞相家的大小姐定了亲事的,其他人啊,就别想了。”
“当真?”八字胡有些惊诧。
“自然是真的,这都已经过了多久了,说不准两家连征期都已经备好了。”
“丞相家的大小姐……”八字胡仰头思索了一阵,像是在脑海中极力找寻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一般。
他想了许久终于将人与往常相传的那个形象结合在了一起,点头叹道,“这两人倒也是相配。”
两人又对于文静姝与濮昕之间的婚事,与两人的般配度低声讨论了一番。
而就在两人讨论时,店小二也终于打好了酒,交给了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
女子拿着酒,又听了两人说了几句,见二人没再说些什么有意义的便打算离开。
可等她刚背过身,大胡子便打断了二人一直不停的讨论,反声问道,“那西伯侯既然已经与文丞相家的大小姐定好婚事了,刚刚那个和他一起进去的又是谁啊。”
两人齐齐一怔,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闭上了嘴巴。
女子别过去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脚下步子一顿,扭身往酒楼的二楼望了一眼,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提着自己手中的两壶女儿红离开了酒楼。
而就在东盛酒楼二楼的一间厢房中,濮昕难得的沉下了眼眸,语气沉沉的对怀瑾开口问道,“宣平侯真的死了?”
怀瑾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对上濮昕的眼睛,“宣平侯已经死了。”
“那……是郡主亲手杀的吗?”
濮昕眨了眨眼,眼波流转,原本暗沉的眼眸顿时变得清润,一瞬不瞬地看着怀瑾。
看着那双眼睛,怀瑾的眉心微微悸了悸,许久之后又点了点头。
得到怀瑾的回复后,濮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那杯茶,看了许久。
他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壁,杯中的水受到震动,形成涟漪,一圈圈地荡开,最终消散。
“往后的路,会很辛苦。”
沉默了许久之后,濮昕终于开口又说了一句。
怀瑾顿时愣住。
亲手弑亲,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无论是事出何因都难免会被人置喙,可濮昕却在听到这样的答案之后,还只是关心自己,提醒自己往后的凶险。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怀瑾看着而面前的濮昕,心中又想起了诗经中的这段话。
濮昕就是这样,无论何时,都好似一块尚带着余温的一块美玉,既能赏心悦目,又能温暖人心。
“小姐!小姐!”
春燕一路小跑至小厨房,放下手中的酒壶后,又急忙跑到文静姝的房中。
房门被她猛地撞开,带起了一阵风,将桌上的宣纸吹了起来。
文静姝还未来得及将那宣纸压下,那被风吹起的一角便已经落在了桌上,与那上面还未干的墨汁沾在了一起。
本来好好一副红梅图就这样,因为不小心沾染上的污迹,而变得斑驳。
文静姝看着纸上的那团墨渍,蹙了蹙眉。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你看,把小姐好不容易做好的画都毁了!”
文静姝身边的丫鬟新兰看到那纸上的墨渍,冲春燕吼道。
春燕被她这么一训,顿时愣住,看到文静姝面前的那张画纸,急忙跪下,“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小姐赎罪!”
新兰用鼻子哼了一声,正想开口将底下的婆子叫来,却被文静姝拦住。
“你先起来吧,只是一幅画,没什么要紧的。”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