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进饭厅,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而后到了怀瑾的房中,满脸欢喜的告诉了怀瑾这个消息。
怀瑾打开窗户,一点点的雨滴落在窗台,激起了一直积累在那里的灰尘,瞬间一股混杂着湿润的泥土味道便冲进了怀瑾的鼻尖。
她挥了挥手,驱散了那股味道,看向不远处的竹林中,正因为这难得的雨水,而泛起了一丝薄薄的雾气。
“他还真是好运气。”
怀瑾看着那越来越大的雨幕,低声说道。
“是啊,”染梅听到她的话,接过话头继续道,“这秦随心说不定真的有些本事,他刚回来,这就开始下雨了,真是神了!”
怀瑾眨了眨眼,没有回染梅的话,只是将窗户合上,轻声道,“吃饭吧。”
染梅的厨艺在经过长时间的磨练之后,已经越来越好了,怀瑾细细品味着每一道菜,那味道已经丝毫不比云景的差。
可这顿饭菜并没有让她安心的品尝太久,就被宇文斐无情的打断了。
宇文斐丝毫不顾迎面打来的雨水,找到怀瑾之后,一把将她拉起,进了屋子后又将房门紧闭,并喝止了染梅,让她守在外面。
怀瑾的手被宇文斐拉着,一股冰凉而潮湿的感觉向她涌来,她皱了皱眉头,将自己的手从宇文斐的手中拉出。
“出什么事了?”
宇文斐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桌前做下沉沉开口,“宫里已经传来消息,现在已经知道那日宫宴,为何会突然让我们离开了。”
怀瑾想了想,反问道,“江南出事了?”
宇文斐颔首,“而且不是一般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严密封锁的皇宫之中,宇文斐的人终于探得了一丝的消息,知道了那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周大将军,得了疫病,已经快要死了。”
怀瑾猛地一震,忽的想到什么,忙向宇文斐求证,“是江南那边?”
宇文斐没有否认,“而且从今早开始,原本跟随周大将军前往江南的士兵,也开始陆续地出现症状了......”
窗外的雨,窸窸窣窣地下着,便随着宇文斐清冷的声音,一起涌进怀瑾的耳中。
这是京都两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也是江南自雪灾之后的第一场雨。
远在通州的阮清河,久久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一时无言。
沈浪从凳上站起,沿着他的视线往外瞧了一眼,外面在瓢泼的雨幕下,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阮清河到底在看些什么。
“你看什么呢?”沈浪收回视线,皱眉问他。
听到沈浪的声音,阮清河愣愣地回过神,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面前的人,“我在看雨。”
“雨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赶紧过来想想这雨下过之后怎么办!”
沈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甩了甩袖,一屁股坐回刚刚自己的位上,盯着那张被勾满了私渠的水系图发愁。
阮清河却又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雨幕,忽然地笑了,由心底舒了口气,“下雨了就好,下雨了就好。”
可他却不知,正是这场让他舒了一口气的雨,给整个江南,带来了更大的危机。
突如其来的雨水,在浇灌着这片干涸的大地的同时,也导致了河水迅涨,但因为私渠的缘故,水系分散,涨势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久旱逢甘露,一时间整个江南都陷入了一场狂喜的氛围中。
在这暴雨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拿出了瓶瓶罐罐,迎接着这来之不易的雨露。
也有人直接冒雨挑了水桶,跑到河边从那那好不容易蓄了一点积水的河道里,挑起一桶桶水,倒进家里的水缸中储存了起来。
当大雨过后,烈日再次升起,阮清河迫不及待的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跑出府外。
“你去干嘛?!”
沈浪刚拖沓着鞋子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就看到阮清河像一道风一般,快速从自己面前掠过,直直往府外跑去。
“我去看看田里的情况!”
阮清河急匆匆的丢下这一句,就消失了人影。
沈浪见他这般着急的样子,忙将自己的鞋子穿上,也来不及洗漱,急忙跟在他的身后,追了上去。
经过一夜的雨水浇灌,原本已经干涸的都要裂开的土地上终于看到了一丝湿润的迹象。
稻田里还仅剩的一些未死的禾苗,也在拼命的汲取了水分之后,开始焕发出一丝新的生机。
“你看!还有禾苗活着!还有禾苗活着!”
阮清河看着那茫茫田野中的一点绿意,激动的冲沈浪嚷着。
沈浪看着他那如孩童般激动的样子,无语地点了点头。
两人看过稻田之后,又去之前两人开辟的粟田里看了一眼,因为有堤坝的缘故,粟田没有被附近的河水淹没,反而因为雨水,长得更加鲜绿了。
阮清河看了眼那满目的绿色,欣慰地点了点头。
“大人!”
看守这边粟田的农夫田九,远远地看到二人,激动地朝这边喊着。
他快步走了过来,在向阮清河行完一礼后,激动地说道,“大人,昨日一场大雨,可是帮了大忙了,原本草民以为连这粟田说不定都活不来了呢。”
“也许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吧。”
阮清河看着那满目的生机,感叹了一句。
田九兴奋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昨日趁下雨,河道里面积了不少的水,草民趁机存了好些的水,即便是之后不再下雨了,草民也能保证,这片粟地一定会丰收的!”
说完他拍了拍胸脯,又领着阮清河和沈浪去看自己存下的水。
他为了看护这片粟田,就在田边建了一座简易的院子,此时那小小的院子中,满满当当的放慢了水缸,每一个水缸之中都装满了雨水上面又放了几快油布遮住。
因为是雨水,所以有些混浊,只能用来浇灌东西,不能喝。若是要等它澄清下来,这满满的一缸又不知要过多久,所以田九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弄些碎石子和细沙子,用细布装了,然后再将这雨水倒进去。
经过这一个简单的过滤,原本还有些混浊的水,就变得清澈了起来。
阮清河看着那一小桶的清水,再看看田九,不觉感叹,这民间人的智慧,不知比自己要高多少。
“大人要不要尝尝。”
田九看着自己辛苦了一早的劳动成果,迫不及待的对阮清河说道。
阮清河看着那干净澄澈的水,感叹了一番,接过田九手中的瓢,舀了一些,张口就要喝下。
沈浪瞪了他一眼,一手将那瓢打落,骂道,“还整日说我不知干净,你又干净到哪里去?”
阮清河看着那一瓢的水就这样被他打落,融进土里,只觉得心疼。
要知道对于现在的江南来说,可是寸水寸金啊!
“这水这么干净,有什么不能喝的!”
阮清河直起腰板,也瞪了沈浪一眼。
沈浪无意跟他玩这种等来瞪去的游戏,只是看着那田九,冷哼了一声说道,“他若是喝了这水,这片粟田就要考虑换个人来看守了。”
田九一听,要将自己这片粟田换个人来,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拿了盖子将木桶盖上,脸含羞愧道,“这雨水虽过滤过了,可大人毕竟不是我们粗人,皮糙肉厚的,哪有什么喝得,喝不得的。若是大人因喝了这水闹上了肚子,倒是草民的不是了。”
在沈浪有些狠厉眼光和田九一脸紧张的防备下,终于还是没品尝一下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清水,失望而归。
当天夜里,阮清河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口渴难耐。
他好不容易起身,将房间的蜡烛点上,找到茶杯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可是却浑身无力。
手抚上茶壶之后,就好像一团棉花一般,想要用力去抓紧,但却始终提不上力,不仅如此,他每动一下,身上的就不停的出一层虚汗。
就这样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他还是没将那壶茶提起,而身上的寝衣也早就被汗水浸湿。
沈浪半夜起夜,懒懒地打了呵欠之后,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一下,从床底下找出夜壶,便在一旁的耳房就地解决了。
他方便完,提上裤子,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正准备回床山睡时,他那原本闭上的眼却觉得被什么光亮闪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不情愿的睁开眼,看到那亮光是从阮清河的房中传来的时候,低骂了一句,打开房门,冲着那边喊道,“姓阮的赶紧给我睡觉!别在那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还耽误别人!”
说完他骂骂咧咧的合上房门,躺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可是他躺在床上过了许久,阮清河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既没有传来阮清河道歉的声音,那盏烛光也没有就此熄灭。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传来的亮光,可是在那光线的照射下,他的影子却映在那墙上,还是惹得他睡不着。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