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确实也动过立宇文斐为太子的想法,但正如郦妃所言,他们母子二人身后,并无强大的母家,不如太子那边有个身为文家女的皇后,还有个王家女的太子妃,现在更有个吴逸丞。
虽说太子的势力都是依附于自己,但说句不吉利的,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那这些人就会很快成为太子最忠实的支持者。
可反观宇文斐这边,以前的他只是比较得自己的疼爱罢了,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东西,即便是现在他身后也只有东篱先生一人。
当然这只是现在,等到一年后科考结束,那他这个儿子的身后便不知会有多少新的附庸者,只是他这脾性......
宇文珏又叹了声气,若是以前的宇文斐手中有着这样的资本,自己还会为他争一争,可是现在这副模样,还真是让人头疼。
他低声安抚了郦妃几句,让她先回去。
郦妃知道宇文珏的火气已经压下,两人定是要商量昨日的事情便行礼与青雀一同退下。
宇文斐看了一眼郦妃那有些单薄的披风一眼,身后将身边的鹤氅捞起,随手一挥,丢在青雀的身上。
“给你家主子披上吧。”
青雀被那宽大的鹤氅整个蒙住了头,听到声音愣了愣神,将衣服小心的收起,看向郦妃。
郦妃也是一愣,看向宇文斐。
宇文斐却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别过了脸。
郦妃一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又将那鹤氅披上,温声道,“还是我儿疼我。”
宇文斐白了白眼,不去看她那一脸虚伪的样子。
也不知这女人怎么就伪装的这么厉害,分明就是个心冷手狠之人,却偏偏在宇文珏面前做出一副体贴温顺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又是一副和蔼的慈母样子,这样装来装去的也不知累。
想到这里,宇文斐脑中忽然闪现出怀瑾的样子,怀瑾也如同他这母妃一般,分明是个冷情冷血的人,自己捂了这么久,才稍稍见些起色,可在别人面前又是个只是有些刁蛮任性的安平郡主。
不过还好,在自己面前,这女人倒是不加伪装。
宇文斐唇角微勾,忍不出轻笑了出来。
宇文珏见郦妃已经离开,唤了宇文斐一声,问道,“大理寺那边可处理好了?”
宇文斐淡淡“嗯”了声,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失不见,“都处理好了,尸体也被家属带走了。”
宇文珏点了点头,想到那“玄鸟陨卵”之事,脸上也阴沉下来,“那玉佩之事,我已交给苏太师处理,你与吴逸丞同属司查属的司正,你们二人协助苏老一同破案,若是到时人手不够,需要人手的话便去大理寺问魏得良要人。”
宇文斐只是懒懒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宇文珏看他这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了声,训道,“昨夜本是你当值,你却跑去喝酒!闹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朕赐你官职,朕本以为你想明白了,可你却又是这样胡闹!”
“就算我这样胡闹,难不成父皇还要重罚我不成?”
宇文斐毫无惧意的挑眉问道。
“你!”
宇文珏一时气极,猛地从座上站起,冷冷地盯着宇文斐。
若不是仗着他对郦妃的疼爱,这宇文斐怕是早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那里还有现在这番光景。
想到郦妃,宇文珏也是叹了声气,盯着宇文斐的眸光慢慢黯淡下来。
他之所以疼爱郦妃,不过是因为两人境遇相同,他出身微寒,不过是仗着萧太后的扶持慢慢走了上来,而郦妃也是出身微弱,紧紧靠着自己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有一席之地。
每每看到郦妃,他总有种自恋自哀之感,因此也便格外疼爱,也因郦妃身后并无强势的母家,他对她的疼爱与爱护也就无需顾忌。
宇文斐看着宇文珏慢慢软下来的目光,心中冷哼了一声。
不得不说,他这个母妃虽在别的事情上有些偏执,不计后果,但是在对于如何利用自己优势讨面前这位父皇的喜欢上,却是个中高手。
“父皇若没别的事,儿臣先告退了。”
宇文斐随便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外面的雪,仍旧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宫人们还来不得清扫的地面上,还留着两排浅浅的脚印。
宇文斐看了那两排脚印一眼,一直向玉芙宫的方向延伸着。
“云景。”等离御书房稍远了些,宇文斐开口叫道。
云景一步上前,躬身候在宇文斐的身边。
“让青雀晚上来找我。”
云景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守在宇文斐的身后,等到出了宫门,宇文斐上了马车之后,云景做了手势,便有一人从远处走来,接替了云景的位置,驾着马车离去。
而云景而在马车走后不久,身形一匿,消失在原地。
东篱得到消息,知道宇文斐回来后,便过来找他,想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宇文斐只告诉他,昨天天雷劈人一事。
“天雷劈人?!”东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宇文斐,“竟有这样的奇事?”
宇文斐将披风解下,坐在桌前提了炉上热好的热水,给自己沏了杯茶。
东篱看着那炉上不停跳动的火苗,心里也一直没着没落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只这一件,再没有别的事了?”东篱又问道。
话落,宇文斐端茶的手一顿,挑眉看向东篱。
东篱竟如此问,莫不是知道什么?
宇文斐将手中的茶放下,冲东篱一笑,问道,“老师为何这么问?”
东篱挠了挠头,“我也不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宇文斐心中一惊,但脸上仍是一副无赖的样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后,笑道,“能有什么事,您老多虑了。”
“也许吧......”
东篱心中仍是七上八下的没着落,但他又不知这股不安究竟是源于何处,只好随着宇文斐的话安慰着自己。
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宇文斐正在床上躺着,便听到窗外,有三声极规律的敲窗声。
宇文斐从床上坐起,看到窗外有一道黑影瞬间消失。
他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一架书柜前,找到一处机关后,向下按了下去。
书柜调转,漏出了隐藏在书柜之后的一条小路,而在那条小路之后,正有一个豆大的烛光,闪烁在道路的尽头。
“奴婢见过七皇子。”
青雀站在那豆大的烛火之下,盈盈向宇文斐拜道。
“玉芙宫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宇文斐往旁边的椅上一坐,开口问道。
青雀闪了闪眸,低垂着头站在一边,沉吟不语。
迟迟没有听到回话,宇文斐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青雀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奴婢如今的主子是郦妃娘娘。”
她说这话便是暗指,自己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
宇文斐听到她的回话,眼眸攸地沉了下来,“你若真的那么忠心,今晚又为何到我这儿来?”
青雀身上一僵,忍不住抬眼看了宇文斐一眼,看着那熟悉的面容,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宇文斐清寒地看了她一眼,“说吧。”
“自从北凌的事件结束后,玉芙宫那边再没有了其他动静,娘娘每日也只是在宫里绣绣花,逗逗鸟。只是今日听闻七皇子您在勤政殿受罚,便赶了过去。后来又派奴婢去打听您究竟是为何事受罚。再之后......”
青雀言到此处,顿住了声,眼神开始有些闪躲。
“说!”
青雀身子一颤,直直跪在宇文斐的面前,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不敢与宇文斐有丝毫的眼神接触。
宇文斐眸光一紧,叫来云景,“把青玄叫来。”
青雀猛地抬头,一脸惊恐的看向宇文斐,“不关青玄的事,是奴婢......是奴婢逼问他的!”
“逼问?”宇文斐冷哼了一声,“若是简单的逼问,他便将我的事说出去了,那也不必留他了。”
青雀之前也是宇文斐手下的人,自然知道这简单的一句“不必留了”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就要连累了青玄,青雀也是有些慌张,跪在地上不断地哀求宇文斐,求他放过青玄。
宇文斐站起身,将她的头抬起,冰寒的眸光直视着她,“你已不是我的人了,那替我的人求情,又有什么用呢?”
青雀听着那话,一字一句,声音清冷如珠,似乎正敲在自己的心坎上。
“奴婢的名字......还是七皇子取的。”
沉默了半晌,废了好大的力气,青雀终于说出了这话。
宇文斐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松开自己抬起她下颌的手,冷寒道,“一个名字而已,你可以叫青雀,别人也叫得。”
青雀心中猛地一沉,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跌落冰寒的谷底之中。
宇文斐眼中的暗沉渐渐褪去,缓步轻抬,慢慢走出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