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寅时刚到,李益便带着朝服在芳菲苑门口侯着了。
慕尚瑾休息了一晚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侧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顾离,动作轻缓的起身下床,吩咐李益在外屋伺候着穿上朝服,银朱等人小心的在一旁伺候着,这是顾离到苍梧以来皇上第一次在芳菲苑留宿,银朱等人又高兴又紧张。
“都小心伺候着贵妃,知道了么?”慕尚瑾一边用手整理朝服一边交代。
“奴婢谨记。”
等到慕尚瑾散朝了顾离这边才悠悠转醒。
“宁商,给本宫泡一壶绿茶过来。”
顾离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感觉舒服了很多,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旁人同床而眠。
宁商紧抿着弯起的嘴角退下了,顾离只觉得莫名其妙,今儿个她宫里的这些人怎么都春风满面的?
“娘娘,这回别个宫里的丫头可就不能编排咱们了。”银朱笑嘻嘻的和顾离说。
顾离听着这话更觉得摸不着头脑,“怎么讲?”
“您看啊,今儿早上皇上是从咱们芳菲苑上朝的,这会儿恐怕后宫都知道了昨晚皇上是在咱们芳菲苑就寝的了嘛。”
顾离心下了然,合着她们这么高兴是以为自己得宠了,顾离心头一暖,这芳菲苑的人,不管是谁的人,起码现在的好都是真的。她自小不曾拥有至亲的宠爱,如今又被父亲放弃,不远万里前来和亲,顾离很庆幸现在的她身边有这些人。
顾离用手敲了敲银朱的头,“你们这些丫头啊,好了好了,快帮我梳洗一下,一会儿还得去给太后请安。”
朝安殿,慕尚瑾正襟危坐在龙椅之上,殿中一派肃然。
“皇上,昨日边州来报,今年雨水多,边州多地已经出现洪涝,还望皇上定夺。”
说话的是官居尚书的柳演臣,虽然才三十三岁,但为人老练沉稳,是慕尚瑾一手提拔的人。
“柳爱卿散朝之后和朕细说一下边州情况,另外,燕老。”
“老臣在。”
“朕看在燕老年事已高,不宜过多操劳国事,朕特许燕老您安心在府中休养,没有要事就不必上朝了,燕老意下如何?”
“臣,谢皇上体恤。”燕祥云浑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他燕祥云虽不能说是位居高位,但起码还是个官,皇上如今这般,明显就是在打压燕家。
散朝后,慕尚瑾独独留下柳演臣。“柳爱卿,朕要边州详细的情况。”
“皇上,半个月前我们的人从边州来报,边州下面的三个县城遭遇了洪灾,县长也没有作为,现在这三个县城的百姓在四处逃窜,并且洪水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演臣,你带几个暗卫即刻去一趟边州,路上小心行事。这件事你全权负责,朕会调拨赈灾银过去,这次,朕要让他们伤筋动骨。”
“微臣领旨,还有一事,您让微臣监视的那个宅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嗯,把人撤回来吧。”
与柳演臣商议完边州的事之后,慕尚瑾揉了揉太阳穴,边州水灾一事要不是他的人来报,当地官员想瞒到何时?
兰心阁。
“娘娘,今日朝堂上皇上假借老爷年事已高为由,说……”
“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如妃眉毛一皱,不耐烦的说。
“说老爷以后不必上朝了,在家休养即可。”末青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如妃听后原本拿绣针的手一抖,刺破了左手食指。
“娘娘,您没事吧?”
“糟了,皇上这是……这是在要怪罪燕家么?”如妃此刻面如死灰,她入宫为妃本就仰仗着母家的势力,入宫两年,和母家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父亲和辞官别无二样,皇上会不会弃了她?
“末青,那些东西都销毁了么?万不可让有心之人抓到把柄。”
“娘娘您放心,奴婢已经把东西毁掉了。”
“那就好,那就好。”
如妃有些六神无主,没了母家的支持,这后宫的路恐怕更不好走,那个人也不会继续帮她了。
后宫一向是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早朝时皇上对燕家的发落在下午就传遍了后宫各个角落。
“皇后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今早让燕大人不必再上朝了,说是特许他在府中休养。”
“哦?呵呵,皇上这怎么突然对燕家下手了?也好,他燕家这些年瞒着父亲做了多少荒唐事,竟然以为父亲不知?”
“一会儿如妃要是到访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早早歇下了。”皇后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似笑非笑的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
两个时辰之后如妃果然带着末青匆匆赶来。
“如妃娘娘,皇后今日身子不适,用完晚膳便早早歇下了,您改日再来吧。”璇玑站在门口,神情一如往常,丝毫没有要让如妃进来的意思。
“那本宫改日再来探望皇后娘娘吧。”
回去的路上如妃恨恨的咬牙,她燕家也算左相一党,可如今皇后竟然摆明了见死不救。
晚上正当顾离要歇息的时候秋姑姑面色凝重的走进来。
“娘娘,端妃出事了。”
顾离心中咯噔一声,宴喜宫戒备森严,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更是密不透风,怎么会又出事了呢?
“严重么?”
“嗯,听说端妃娘娘已经……”
“走,我们去看看吧,这么大的事本宫不出面说不过去。”
顾离匆匆的穿上衣服便带着秋姑姑前往宴喜宫,远远的就看见宴喜宫灯火通明,宫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
顾离到的时候大厅里坐着慕尚瑾、太后、皇后,还多了一个兰妃。此时大家都无话可说,慕尚瑾的脚下跪了一排人,太医院的人一直擦汗,宫人也瑟瑟发抖。
慕尚瑾闭上眼睛,许久才缓缓睁开。
“张太医,你说,端妃如何?”
“回皇上,臣……无能为力,端妃娘娘自上次中毒之后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怀有身孕更是对母体有所损耗,这次……这次真的是无能为力了啊。”
“死因是什么?”慕尚瑾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抽干了力气。
“依臣看,端妃娘娘是受了惊吓导致气血上涌,伤及根本才丧失性命。”
“今日是谁在端妃跟前伺候的?”
“是奴婢。”秀林哭着说。
“今日用完晚膳,娘娘说嘴里没味儿便吩咐奴婢去厨房准备山楂糕,奴婢回来的时候就听见端妃娘娘喊了一声,等奴婢进屋看的时候端妃娘娘就已经……已经吐血了,就急忙叫了皇上和太医过来了。”
“你回来的时候有看见什么么?”
秀林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有个黑影从这边跑了出去,当时夜色已晚奴婢看不清,但是是一个人影儿。”
“清风,带人里里外外的搜查一遍,不放过皇宫任何一处,朕就不信还能从皇宫出去不成?”
“臣遵旨!”
太后脸色很不好,本来就上了年纪,再加上出了这等事,太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母后,这里有儿臣,您先回去歇息一下吧。”慕尚瑾走到太后身边,劝着太后。
“皇帝,是不是上天在惩罚哀家?”
“母后,您想多了,儿臣这就派人送您回去。”
送走了太后,慕尚瑾才看了一圈屋里的众人,此时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臣刚才在端妃娘娘噢窗外发现一个脚印,是一个男人的,并且应该会轻功,看脚印方向应该去了东南那边。”左清风快步走了进来,向慕尚瑾禀报。
“东南?”
“是的,另外臣还捡到了这个。”
左清风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上面刻了水波纹,中间有个不明显的火焰图腾。
慕尚瑾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去查一下这个令牌的来历,另外仔细搜一下宫里,务必抓到那个黑衣人。”
“是。”左清风又转身出去了。
“李益,传朕旨意,端妃贤良淑德,品性纯良,现以贵妃之礼厚葬。”
“是,奴才这就去办。”
约莫一个时辰,左清风押了一个黑衣人进来,“禀皇上,臣在兰心阁内院抓到了这个人。”
“你是何人?”慕尚瑾居高临下审视脚下跪着的那个黑衣人。
“我……我是朱文齐,是……是燕祥云的外甥。”
“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皇上明察啊,小人就是……就是进宫找人。”
慕尚瑾冷笑一声,“找人?呵,找谁?”
见朱文齐不答话,慕尚瑾对左清风说“去把如妃带来。”
话音刚落就看见朱文齐的身子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