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了,我照顾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晴兰断然转变了话题道,“你那个护卫去了好久了,怎的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那是我手下的中队长马玉,不是什么护卫。”维轩道,“是有好一阵了,他一向好赌成性,不会又在哪儿赌上了吧,我得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晴兰也跟着站起身。
维轩结了帐,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却看到令他们哭笑不得的一幕:只见门口靠边上的一张桌子上,那个枕着刀柄搂着酒壶睡得正香的人不是马玉却又是谁?
维轩上前摇醒他,马玉的美梦被人打断,睁开眼正要发火,却发现是维轩。他不好意思地就势收手,挠了挠头,笑道:“我早回来了,看你们聊得正欢,就没有打扰,自己在这里吃酒,不知何时便睡过去了。”
维轩拍拍他的肩膀,正要开口,忽听街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似乎有大队兵马经过。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片茫然。
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朱雀营指挥使徐大人有命,凡御林军所属皆听此令,尔等无论在何处做何事,皆应立即停止,一刻钟内火速归队,即刻准备开拔!”
当维轩和马玉急匆匆告别了晴兰赶回去时,军营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以为可以放一天假的官兵们外出的外出,偷懒的偷懒,连日常的警备都放松了,谁知忽然下令立刻开拔,自然是一片手忙脚乱。
这也不能怪徐耀亮出尔反尔,其实他也憋着一肚子的火。这次负责押运粮草到紫星关的是兵部侍郎柴勇,此人虽然是朝中主战派的中坚力量,年轻有为,血气方刚,但有一个让人很讨厌的缺点,那便是喜欢显摆官威,以指使他人为乐,这一点也是阻碍他进一步升迁的最重要因素,可他自己却一点也不自知。
这次皇上把押运粮草的任务交给他的同时,授予他尚方宝剑,本意是让他顺路替天子巡视边界,以示天威。可他却拿了鸡毛当令箭,仗着钦差大臣的身份,执意要求立刻取消朱雀营这一天的假期,拔营上路,以为这样就可以体现他的明断果决,说一不二。
他不知道这一来可坑苦了徐耀亮,士兵们哪知道是柴勇在背后捣鬼,只道是徐耀亮说话不算话,满肚子的怨气憋着又无处撒,这个黑锅他徐耀亮是结结实实地背上了。
维轩倒没有什么太多想法,他本就已打算回营了,此次见到晴兰也算是意外之喜,只是想到师父,还是有点黯然。
他脚步匆匆地往自己的营帐赶,雪地湿滑,他光顾着脚下,也没注意看前方。冷不防在一个转角处,与一个同样行路的人影撞了个满怀,他倒是没什么,被撞到的那个人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单手支地勉强支撑住,好不狼狈。
“对不起……”维轩出于本能地想道歉,同时伸出手去扶对方。
谁知对方一点都不领情,一把将他的手打开,破口大骂道:“不长眼的臭小子,走路不会看着点?爹妈怎么教的?敢冲撞本官,活腻歪了是不是?”
维轩莫名其妙挨了这劈头盖脸一顿骂,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受得了这般侮辱,当下眼睛一瞪便要回击。
跟在他身后的马玉反应比他还要快,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说时迟那时快,维轩一把按住他,疑惑油然而生,在这朱雀营里中队长以上级别的他不说熟识,至少也都认得。眼前这位,身上穿的不是军服而是官袍,显然不是军队中人。
他虽然认不得这官袍的级别,但敢在军营里这么嚣张的,肯定不是什么芝麻小官。他并不惧怕这条仗势欺人的狗,但他也不想让马玉因此背上责任。
他暂时按住火气道:“我是御赐三等车骑都尉,朱雀营第七标队长维轩,阁下在我营中如此嚣张,不知如何称呼?”
柴勇听得他自报家门,想起了那日朝会上面见圣上的土鳖,轻蔑道:“原来是你,走了****运的乡下小子,看你这走路的架势,一点都不稳重,圣上居然当面称赞于你,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维轩被他惹得心头火起,怒道:“你又是什么狗东西?要吠也不看看地方。”
“还敢辱骂钦差,你该当何罪?”柴勇青着脸道,“本官乃是兵部侍郎柴勇,奉圣上旨意,巡视边界。当日我出京之时,兵部尚书荣大人就曾嘱我观察你们朱雀营是否能有一战之力,免得上了战场丢人现眼。哼,今日看来,荣大人果然有先见之明。”
维轩被他一再挑衅,心头的火腾的一下子窜了上来,哪里还按捺的住。他一把推开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助拳的马玉,直接一记直拳就结结实实招呼到了柴勇的鼻子上。
那柴勇虽在兵部为官,却是个文人出身,维轩这一下又快又狠,他哪里避的开,这一下直接将他砸倒在地,眼泪鼻涕混合着鼻血一起流了出来,鼻梁都歪到了一边去。
“来人啊!打人了!”见维轩真敢动手,柴勇又惊又痛,也不敢站起来,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维轩见事情闹大了,心说与其就这样让徐指挥拉去关小黑屋,还不如在这之前好好爽他一把。于是他索性将外衣往地上一甩,一屁股坐到柴勇身上,撩开膀子就开揍,左一拳有一拳,拳拳到肉,都打在柴勇的脸上。
柴勇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一会求饶,一会叫骂,维轩一拳打在他的嘴上,将他的门牙都砸掉了两颗,他这才害怕起来,张着漏风的嘴巴,拼命求维轩放过他。维轩哪里肯放,他掂量着下手的轻重,只将他的脸打成了酱油缸,也不致命。一旁围观的多是第七标队的士兵,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标队长对着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大打出手,但谁都不愿出头去叫营指挥过来。
最后还是路过的第五标队长柴德胜看到这幅景况,大吃一惊,赶紧一溜烟跑去将徐耀亮找来。
“住手!你在干什么!”徐耀亮很快赶来,拨开人群,揪住维轩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
“呸!狗眼看人低的混蛋!”维轩兀自不甘休地踢了柴勇一脚,柴勇此刻躺在地上,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只能哼哼卿卿地挪动。
徐耀亮挥手给了维轩一巴掌,怒道:“你疯了吗?连柴大人都敢打,这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维轩一五一十将情况说了一遍,其中还故意加油添醋,把柴勇说的更加恶形恶状,狗仗人势,而自己是如何一忍再忍,最后实在忍耐不住才出手教训。反正事主这会儿正躺在那里装死,也没法反驳,只能忍受维轩夸大其词的形容。马玉等一班同维轩亲近的下属还不断点头,认同维轩的说法。
徐耀亮何等精明的人,一看这架势,心下就明白了七八分。柴勇的做派确实惹人厌恶,他也很是看不惯,但还不至于像维轩说的那般不堪。他大手一挥:“行了,自己先去领军棍三十,剩下的帐我慢慢再跟你算。柴德胜,马玉,你们两个把柴大人扶下去,请大夫来看一下。剩下的人都给我散了!”
“哦——”人群一哄而散,维标队军营怒打柴侍郎,这出戏可算让他们看了个过瘾,现在是该散场了。
徐耀亮在原地看着人群迅速散去,僵硬的脸部肌肉动了动,嘴角慢慢上扬,总算把刚才憋着的笑释放了出来。刚才虽然当着众人的面责罚了维轩,但看着柴勇那副死猪样,他心里还是觉得很解气的。他无声地笑了一阵,便大步往军法处走去。
维轩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若是能用挨打换来胖揍那个柴大人一顿,他倒是心甘情愿,只是刚才徐指挥面色严峻,似乎这顿军棍只是开胃菜,难道会为了避责而把他从朱雀营除名么?要是果真如此,他回去又该如何面对明仲的目光呢?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不连累到别人,他也认了。
这么想着,他一步一挪地走到军法处的营帐,咬咬牙正要掀开帘子走进去,忽听背后有人喊住了他:“等等。”
“徐指挥?”维轩吃了一惊,难道他还要亲自监督不成?
“你在这里等着。”徐耀亮面无表情道,随即自己迈步而入。
朱雀营负责督管军法的正是维轩来报道那天见过的老方,老方见营指挥使亲自拜访,惊道:“咦,徐指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让卫兵通报一声也就是了嘛。”
“我来当然是有事求你。”徐耀亮淡淡道,“这几天有没有犯了军法还没来得及领棍的?”
“呃……现成的没有。不过,有两个偷了百姓的羊杀来吃的,听说还在报你的批准才能领棍。”老方若有所思道。
“那我现在就批准了,随便挑一个拉过来。”徐耀亮眉毛一挑。
一盏茶功夫过后,维轩惊奇地看着徐耀亮屏退附近的闲杂人等,视他为无物地带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倒霉鬼士兵,大模大样地走到执行军法的辕门下,执法队二话不说就上去脱了那个士兵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军棍结结实实地落了上去,杀猪般的嚎叫声开始响起。
维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士兵受罚,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徐指挥这不会是找了个替罪羊来代他受过吧?他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扯住执法队士兵的袖子,叫道:“别打了!”
执法队士兵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徐耀亮,徐耀亮微微摇头,并不说话。
“徐指挥,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过他,要罚就罚我吧。”维轩把胸一挺,高声道。
“维……维标队,你这是做什么?”微弱的声音传来,维轩低头一看,却是那个受罚的士兵。
“我犯的错怎么能让你来承担,放心,我不会逃避的。”维轩安慰他道。
“维标队,你也……偷羊了么?”那个士兵一脸迷糊地看着他。
“啥,偷羊?”维轩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不是替我顶缸的?”
“什么顶缸?你在说什么?小的犯了偷盗罪,受罚是理所应当的啊。”那个士兵一脸的茫然。
“这……”自知搞了个大乌龙,维轩的脸颊腾地红了起来,他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还不给我过来?”徐耀亮淡淡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