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轩脸上不忍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抬起脚,一脚踹在了苏柏年的肩膀上!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苏柏年整个人飞跌了出去,右手无力地耷拉着,脸上全是密密的冷汗,显然是右手臂也脱臼了。
“以下犯上,哼。”维轩背着双手,看也不看那个倒霉鬼一眼,还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他淡淡道:“把他们五个都拖下去,鞭笞三十。”
“嘶——”人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老实可欺的乡下少年竟然出手这么狠辣,刘成,黄皓然和张所也还罢了,这马玉和苏柏年都让他废成这个样子,还要受三十鞭子,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但此时此刻也没人敢去求情,触这个霉头,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维轩看到没人反对,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个威信算是立下了,便道:“别以为今天我只罚了中队长,就意味着没你们这些吃干饭的废物的事了。从明天开始,全队听令,四更起床,绕城外小孤山跑步五圈!除平日正常队列训练外,加练举一个时辰的石锁!”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这可是要了这帮老爷兵的老命了,要真这样,以后可永远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当下便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站出来大声抗议,维轩二话不说,拿过旁边武器架上一杆铁枪,重重往地上一跺,一声巨响,地面竟裂开一道大缝,枪杆深深地插了进去!几个好事者连同所有人顿时收声住口,他们知道,真正的苦日子要来临了……
“奋武承运——”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扬威天下!”回答他的是几百个人整齐划一的一声怒喝,这两句是标准的宪朝军队口号。
“当我者何——”
“破!”
最后这一声几乎是几百人扯破了喉咙喊了出来,如同一把利剑撕破了黎明的黑幕,划出一道闪亮的剑光,似乎震的连小山都在轻微的摇晃。
维轩跟在队伍的最后跑着,看到弟兄们精神焕发的样子,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自从上次校场立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第七标队的士兵们已经习惯了每天艰苦训练的生活,虽然一开始有人叫苦叫累,但有维轩和徐耀亮在上面压着,再加上他们本身也是身体素质过的去的棒小伙儿,算是挺过了这最艰难的开头。现在这些小伙子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生活,虽然考虑到时间不够长,维轩并没有加大训练量,但他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变的强壮,跟一个月前那些“绣花枕头”有了很大的区别,平时跟别的标队那些兵们走在一起,似乎连头颅都要高昂了几分。精神上的激励对这些不愁吃穿的子弟兵来说,远远比物质上的更要吸引人。
今天在队伍最前面领队的是马玉,他们五个中队长轮流每天领跑,负责喊口号,虽然那天被维轩打伤还未完全恢复,但马玉这个北方汉子体格强健,干这点活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维轩结结实实教训了他们一顿,事后自己想想也觉得有些过分,便私下里单独找了他们几个坦诚地谈了话,算是消除了他们心里的怨气,只有那天并没有怎么站出来说话的张所,却仍然对他这个标队长不置可否,只是他一向城府颇深,并不表露,平日里只是默默完成维轩安排的任务,实际上他却是心里对维轩抵触最深的那一个。
“大家原地休息,听我说!”五圈过后,累的气喘吁吁的第七标队士兵们听到维轩这句话,立刻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地上。
维轩暗暗摇头,毕竟练习时间太短,还是不够,他开口朗声道:“再有二十天,便是每年例行的秋狩!大家都知道,今年轮到我们朱雀营陪狩,徐指挥说了,会安排四个标队陪同圣上进入东林苑打猎,其他六个标队就只有在外围护卫御驾的份儿!弟兄们,你们是想做那个四,还是六啊?”
士兵们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兴奋起来,只是有气无力地应和了几声,维轩奇怪道:“难道你们就不想去东林苑,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勇?若是有幸得了皇上的赏识,那可是山鸡变凤凰啊。”
“维标队,你说的轻巧。”一个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兵站出来道,“朱雀营的老规矩了,那四支标队必定是第一、第二、第四和第九标队,他们吃肉,我们只有喝汤的份儿。”
“嗯?这是为什么?徐指挥也没跟我说啊。”维轩觉得很是疑惑,“你说说,为啥别的标队都没份啊?”
“这——”那个老兵面露难色。
“我来替他说!”中队长刘成一向性急如火,当下挺身而出,道:“谁不知道,第一标队的标队长沈年坤是知政院阁老沈大人的嫡孙,第二标队的标队长是吏部侍郎杜大人的小公子杜可原,第九标队的标队长孙亭是徐指挥的远方表弟。你说徐指挥会把名额让给我们吗?”
维轩注意到他话里的漏洞,问道:“那第四标队呢?怎么没听你说起?”
刘成咽了口唾沫,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害怕和无奈,他咬了咬牙,低声道:“那个变.态……不提也罢!”
“哦?你刘成也有害怕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维轩循声望去,竟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张所,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看着刘成。
“张所!我考你姥姥,敢笑老子,老子撕烂你那张破嘴!”刘成跳起来大骂道。
“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提。”张所仍然是一副很欠的表情,“刘成,你是有多怕方连若?”
刘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怒气冲冲道:“至少老子不像某些软蛋,只会嘴上逞强,当初他方连若摆下八方擂台挑战整个朱雀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头?****姥姥的,废物一个!”
张所也被他说的变了脸色,正要回击,维轩却听不下去了,打断道:“都闭嘴,苏柏年,你来说,这个方连若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脑海里搜索着记忆,似乎方连若这个名字虽然时常听那些军官提起,却也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苏柏年起身应道:“是,说起这个方连若,也算是我们朱雀营的一个传奇人物了。还记得他刚进朱雀营的时候,卑职还只是一个小队长。当时他来了以后就直接当上了中队长,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只是这个人非常狂傲,扬言我们朱雀营将校全都是不堪一击的无能之辈,算是惹了众怒。他倒也不含糊,当天就摆下八方擂台,挑战朱雀营营指挥以下所有标队长、中队长和小队长,说不限规则,只要有人能把他打下擂台,他就脱光衣服绕着平扬城爬三圈!”
“结果呢?”维轩童心大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没有一个人在他手底下走过五个回合。”不等苏柏年回话,马玉悠悠地插嘴道。
维轩愕然,惊讶道:“连徐指挥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跟徐耀亮单独相处过几次,能感觉的出来徐耀亮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若这样的高手也走不过五个回合,那这个方连若也未免太变.态了一些,也许只有木林那个级别才能对付他了。
苏柏年道:“那倒没有,徐指挥没有出手,只是听说他摆完擂台后第二天,走进了徐指挥的房间,至于他们有没有交手,若是交手结果如何,外人都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从那天起方连若有好几个月不敢动用自己的右手。”
“对了,这个方连若不光自己本事了得,而且他带出来的兵也是朱雀营里最强的,连沈公子和杜公子的风头都让他抢了去。”黄皓然也上来凑热闹。
“这么说,只要打败了那个什么方连若,我们就可以算营里的头名咯?”维轩兴趣盎然道,“我正要告诉你们,过几天徐指挥会安排一次公开的比赛,只要能排到前四的队伍,就可以获得陪狩的名额!”
“啊?真的?”不光是中队长,连那些小兵也用惊奇的目光询问着。
“当然是真的,你们可以信不过我,但徐指挥总信得过吧?”维轩笑道。
“那……比什么?”黄皓然问出了所有人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到时候就知道了,急什么。”维轩倒是漫不经心,“管他比什么,这次我们一定要打败那个不可一世的方连若,拿到头名,替我们第七标队争一口气!”
“好!”欢呼声响了起来,他们也确实很想证明自己。
维轩抱胸笑道:“好了,都给我起来了!回去出操!弟兄们,这几天好好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一阵更大的欢呼声响起,士兵们纷纷拍掉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在马玉的带领下往军营跑去。士气高昂的队列里,只有张所仍是一副死鱼脸,他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喃喃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
杜可原今天很不开心。
的不开心是有很充分的理由的,昨天晚上,营指挥使徐耀亮集合了朱雀营所有十位标队长,向他们宣布今年的陪狩名额要公开竞争。作为吏部侍郎杜易渚的小儿子,他本来可以心安理得地占有其中的一个名额,但现在却搞什么劳什子的竞争!
想到那个变.态方连若,还有背景深厚的沈公子,他就叫苦不迭,这两个人是铁定要占一半的名额去的。他论家世比不上沈年坤,论本事更是得在十个标队长里倒数,他们第二标队除了借着御林军的名头作威作福,欺负欺负小老百姓以外根本不会干别的,要真的搞公开竞争,他是铁定要落选的。
他打定主意想探探徐耀亮的口风,谁知第二天徐耀亮就进了东林苑皇家行宫,说是要在那里安排秋狩相关事宜,直到比赛那天才会露面。杜可原急的不行,本来他老子都已经打点好了关系,只要他出现在皇上的视野中,表现出威风的一面,就会有皇上身边的近侍替他说好话,如此一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谁知这徐耀亮从中横插了一杠,把这事给搅黄了。他们御林军一向自成体系,军官的命令就是一切,哪怕朝中重臣也不敢随意指手画脚——在天子头上动土,除非是不要命了。
杜可原心情不好,连带着他手底下的那帮老爷兵们也遭了罪,原本三天两头的放假都取消了,杜可原整天阴着个脸,狠狠操练他们,弄的他们哭爹喊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标队那房小妾没伺候好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