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士齐见他脸热心跳的样子,挤了挤眼,低声笑道:“维轩贤弟,这里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你别看外面这些姑娘长的不怎么样,要知道那些红牌可不是一般人能见着的呢。怎么样,若有兴趣,为兄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我霍士齐在这儿还是颇有些名头的。”
维轩一听,更加脸红,低头道:“霍大哥,这地方我呆不惯,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哎呦,这不是霍公子吗?”还没等霍士齐开口,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已经迎了过来,嫩着嗓音道:“霍爷您可是有阵子没来了,听说出皇差去啦?我们小红姑娘想你想的都茶饭不思啊,您可算是回来了,快进来坐坐吧。”
霍士齐不动声色地推开那个想靠上来的老鸨,顺手捏了捏她的屁股,笑道:“没看到爷今天带了客人?一边儿凉快去,别把我这贤弟吓坏了,下回爷有空再来看小红。”
他说着拉住维轩的手往前走去,到街口往左一拐,拐进了一条小弄堂,躲开了那些灯红酒绿,来到一处小宅子面前。维轩松了口气,搓搓发红的脸蛋,抬头望去,不由得呆住了,哭丧着脸看着一旁兴致勃勃的霍士齐,道:“霍大哥,你就是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维轩抬头望去,只见这处小宅子当头挂着一块匾额:天香轩。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霍公子这是存心的么?
霍士齐知道维轩心里在想什么,故意捉弄道:“是啊,这是我平时最常来的地方,里面的姑娘那,啧啧……”他故意一脸仰慕的表情,弄的维轩很是尴尬,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不想去这种地方,但内心里总有一个邪恶的声音在蛊惑他:进去看看吧,只是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
趁他没反应过来,霍士齐推开大门,拉起维轩就往里面走去。维轩被他拉着,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往里走去,也没心思去注意里面的摆设,只来得及看到一位一身素服的清纯少女在门口向他们施了一礼,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许真的是因为霍士齐是这里常客的关系。他跟着霍士齐穿过一条幽深昏暗的走廊,绕过几幅素雅的屏风,来到了一处露天的小院子。
小院子不大,正对着一个小小的琴室,外面看似随意地放了十来张石桌,每张石桌配四个石凳,桌上都放着一个宽肚扁嘴小茶壶和几个别致的茶杯,周围除了进来时看到的那些屏风,就是些栽种在盆子里的花花草草,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显得格调分外高雅。此时这小院里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五六位公子哥儿模样的年轻人,他们分成两桌,品着茶低声谈笑,见霍士齐带着维轩进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多说什么,其中一位公子哥向他们轻轻举起手中茶杯,颔首微笑示意,霍士齐也回了他一个微笑,看来是相熟的样子。
两人穿过院落,在角落靠近刚才向他们示意的那位公子的邻桌坐了下来,一位同样是素衣的姑娘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来,替他们将茶水满上,就退了下去。
“士齐,从那边回来了啊,海边怎么样,好玩儿么?”刚才那位公子凑过来低声道。
“那当然,告诉你,我还出海捕过鱼儿,捞过珠贝呢,你们这些土鳖可不知道那多有趣。”霍士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切——能不能麻烦你,不要每次一说假话就抬头看天,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喂,这位小哥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指了指维轩道。
“我刚认的弟弟,叫维轩,这次我能办好这趟差可全靠了他,他今天刚从宫里出来,皇上给封了个三等车骑都尉。维轩,这位是兵部尚书陆大人的三公子陆海。”
“陆公子,你好。”维轩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简单微笑了一下。
“呦,原来是维大人。我陆海既无功名,也无官职,草头小民一个,维大人现在可是朝廷命官了,失敬失敬。”陆海假装要起身施礼,霍士齐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好你个陆海,连我霍士齐带来的人也敢调戏,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两人又调侃了一阵,陆海便称内急暂时离席,维轩趁机把心里憋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霍大哥,这里可一点也不像青楼的样子啊,我们是来做什么呢?”
霍士齐哈哈笑道:“谁告诉你要来青楼了?这天香轩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地方,这儿只有一位天香姑娘,来这儿的客人从来都见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但在京城这些公子哥儿眼中,她却是真正的京城第一花魁呢。”
维轩发现自己误会了,脸红到了脖子根,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霍士齐抿了口茶水,清清嗓音道:“这位天香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对,不光是精通,那简直就是京城拔了尖儿的,没有人比的上她。这些有钱又自命风雅的公子哥儿,每天都要这里聚上一次,为的就是看天香姑娘的表演。只可惜,她每次出场都以纱覆面,看不到她究竟有多美,不过啊,她那婀娜的身段儿,曼妙的嗓音,还有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啧啧,真是妙不可言那。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今天晚上你算是来对地方了,大哥带你开开眼界。”
正说话间,又有几位公子陆续落座,院子里渐渐有了人气,气氛也不像刚才那般沉闷了,相熟的公子哥儿纷纷相互寒暄起来。霍士齐带着维轩也认识了几位较为相熟的公子,一番调侃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过不多时,十来张石桌旁都坐满了人,等了一阵,霍士齐奇怪道:“今儿这是怎么回事,按惯例天香姑娘早该出来了啊。”
陆海在旁边接道:“你是有一阵没来了,最近几天天香姑娘经常身子不适,有时甚至取消当晚的表演,可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过来等等看,我看呐,今儿又没戏咯。”
霍士齐还没答话,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中年男人就满脸堆笑地从院子后面走出来,点头哈腰道:“各位爷,实在是对不住,今儿天香姑娘身子还是没有养好,不便出门待客,今儿茶水小的请了,各位爷多包涵,多包涵!”
人群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公子哥儿们纷纷起身离开,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损失了一点小小的乐子,外面还有大把的娱乐活动等着他们,因此也并不放在心上。霍士齐却是颇有些遗憾,摊了摊手对维轩说道:“没办法了,改天有机会大哥再带你来吧,管保不会再叫你失望就是了。”
维轩心下虽是好奇,也只得道:“那只好下回有劳霍大哥再带路啦,我可找不到这地方,找到了人家也不会让我进来。”
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人等一众客人都离开后,便走进了琴室后面的小房间,刚才还堆满一脸的谄媚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一脸阴沉对着屋里一个正背对着他的女人道:“好了,都让我赶走了,现在就等四更时分,我们就出城。”
女人转过身来,刚才放在手里把玩的一头青丝垂落下来,挡住了半张脸,一身的黑衣劲装紧紧贴合在她身上,高挑而美妙的身段显露无遗,该凸则凸,该凹则凹,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让人忍不住遐想她的美丽。可惜脸上也用黑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只露出半截秀气的鼻梁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女人开口便是清脆动听的嗓音:“是不是完成了这次任务后,还得回到这个鬼地方来?”
中年男人贪婪地盯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淫邪的光芒,黑衣女子不悦地哼了一声,一阵无形的杀气弥漫出来,屋里的温度也似乎骤然冷了下来。男人哆嗦了一下,无奈道:“那要看‘龙首’的安排,现在我也不知道。”
黑衣女子不再多说什么,她极度厌恶眼前这个又色又胆小的男人,但她只能服从上面的安排,因为她是职业的杀手,假借着“天香”这个名号,负责搜集宪国朝廷的各种秘密情报,然后转交给这个所谓的管事人。她不再看这个男人,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收拾整理自己的长发,到时候行动的时候可不能被这些东西绊住了手脚。
哼,等到出去后,可要找个好机会脱离他们的视线藏起来,等这个假冒的名头失效以后再出现,让“龙首”给自己另外安排个角色。黑衣女子这样想着,开始闭目养起神来。
天光微亮,维轩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身。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御林军报到,他有些兴奋地跳下床,抓过整整齐齐叠放在桌上的军服就想往身上穿。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呦,小军官这么早起了啊,还没用早点呢,看你急的那猴样!”
维轩本意是想趁没人的时候先穿一下过过瘾,没想到被人撞破,不过听到来人的声音,他也顾不得脸红,开心地叫道:“雁丫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过一阵才来京城的吗?”
明雁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进他的房间,往椅子上一坐,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你们前脚刚走,我就觉得一个人在家闷都闷死了,就跟着来了——昨天晚上你上哪儿玩去了?我都没见着你人,后来等了困了我就先睡了。”
“昨天霍大哥带我听小曲儿去了,可惜没听成……”维轩挠了挠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霍大哥?哪个霍大哥?本事倒挺大,刚来京城就又认了个大哥?”明雁饶有兴趣地问道。
“就是霍阁老的公子,霍士齐。前一阵在波府城见过的。”维轩随意道。
“霍士齐?”明雁瞪大了眼睛,“你跟他出去玩了?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这次轮到维轩瞪眼睛了,“你跟他认识吗?霍大哥人很好啊,一点也不摆架子,还认我做弟弟。”
“弟弟?”明雁一拍桌子,“不许再跟那个家伙走的那么近!”
维轩被她弄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弄的像有深仇大恨一样,这个霍士齐哪里惹到雁丫头了吗?他实在是想不出来,难道在波府城的时候,霍士齐对雁丫头动手动脚,图谋不轨?想到这里,他看向明雁的眼神也玩味起来。
“看什么看!”明雁自己也觉得刚才那通火发的有点莫名其妙,好像人家霍士齐也没对自己做什么啊,可一看到维轩那暧昧的眼神,她又理直气壮起来:“我不管,反正我看那个霍士齐不是什么好人,你给我离他远点,本小姐这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