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元。”听到这个声音,郑元就知道要糟了,果然,“你们两个偷懒的家伙,南华门的差都不给我好好办!这样的货色也放进来?”
“哗啦”一声,一个全身皮包骨头的小乞丐如同破铜烂铁一样被丢在了地上,一双无助的眼睛盯着郑元,郑元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赶紧看向面前这个一脸阴霾的铁面军官:“刘大人,卑职……卑职也是看他可怜,一时心软……”
营门校尉刘大行脸似冰霜,看着他的下属,冷声道:“心软?心软就别他娘给老子吃这碗饭!哼,从现在开始到关门,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
郑元心里哀叫一声,你这个好死不死的,一个小小的营门校尉神气什么,坏老子大事。他看向他的同伴华贵,对方也是一脸的无奈,只能见机行事了。
南华门外,快关门了,等着入城的队伍也渐渐短了起来,洛宇和比山高混迹在人群里,略有些显眼。比山高看着队伍快排到了,皱着眉头道:“怎么搞的,也不给个回音,难道那里出事了?”他悄悄将身体移出队伍,向门口看了一眼,郑元和华贵正若无其事地做着例行检查,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怎么了?”洛宇看出他的心神不宁。
“似乎有些不对劲啊……咦,那是谁?”比山高突然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着军官的制服,倚着门靠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凭着经验,他瞬间就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动声色地拉着洛宇的衣角,低声道:“出了点意外,你不要出声,跟着我走。”
洛宇点了点头,任由他拉着衣角慢慢向后退去,比山高紧紧盯着那个陌生的军官,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赶紧迅速后退了几步。谁知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小商人的小货箱,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一下把刘大行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您多包涵!”比山高点头哈腰,慌忙帮那个小商人捡起货箱,那个小商人却是不依,扯住了他的衣袖喊道:“好好的队伍不排,偏要往我这儿撞吗?我这箱瓷器要是碰坏了你赔的起吗?”
“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小哥。”洛宇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递进他手里,沉声道,“撞坏您的东西我们赔就是了,这里是十两银子,您先收下。”
那小商人看他出手阔绰,本想趁机再多敲几个子儿,可一看到洛宇那副身板,又有点不敢开口。这时候刘大行走了过来,瞪了洛宇一眼,道:“怎么了?你们闹什么闹?给我滚回队伍里去好好排着,少耽误爷的事儿。”
“这位军爷,小的们昨晚宿在城外东柳客栈,因有些重要物什落在房里,必须要取回来,今儿这就不进门了,还望军爷恕罪。”比山高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又往他手里塞银子。
“呦呵,还挺会来事儿。”刘大行皮笑肉不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柳客栈两个月前刚刚被转卖出去了,改名叫东柳楼。哼,在爷面前耍花枪?”
“这……”比山高没料到还有这出,一时以他的机敏,也没有想到怎么应对。
说不出来了?”刘大行冷笑道,“爷来问你们,你们是哪里人,进城可有路引凭证?”
“这个……自然是有的……”比山高伸手入怀,似乎要去摸他的路引,“大人您看……看你大爷!”
他蓦地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甩手一刀,竟深深刺入了刘大行的喉咙!刘大行用手死命抠着脖子,“嗬嗬”地发出瘆人的声音,鲜血从他的伤口和嘴角不断冒出,眼见是不活了。
“杀人啦!”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人们惊叫着四散逃开去,洛宇和比山高趁机撒腿往外跑去。
“站住!”这边的动静都看在郑元和华贵眼里,他们对视一眼,大喝一声,假模假样地追了过去。
当下两人追,两人跑,开始了一场默契的“追逐”,洛宇紧紧跟着比山高,跑过一处小丛林,趟过一条及膝的小河,穿过一片芦苇荡,最后在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
“别追啦!”比山高喊道。
郑元和华贵正追的气喘吁吁,他们两个小兵如何比得这两个绝顶高手的脚力,若非对方刻意放水,他们早就追丢了。听得比山高让他们别追了,他们也巴不得赶紧停下,用手扶着膝盖直喘粗气。
好不容易缓了缓,华贵口齿不清道:“比山大人,这下你们可是闯了大祸了!天子脚下袭杀守城军官,嘿,这份儿胆气我老华真服了!”
郑元也接口道:“我们兄弟俩早看那刘大行不顺眼了,比山大人可算为我们解了气!”
“别提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该死的,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了。”比山高骂了一句,“晦气!”
听他这么说,洛宇心思一转,想到女儿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也是悲从中来。但那个时候比山高出手杀人也是情非得已,若非如此,他们已经被那个军官扣下了,比山高不过一介草民,想来官府也不会太为难他,但他洛宇却是大辛朝响当当的名将,现在的头号通缉犯,如果被人认出那一定是被绑着送到随尹行面前的下场。想到这里他有点感激比山高,毕竟现在还是自由身,还是有机会与女儿相见的。
“比山兄,我们杀了那个军官,官府势必不会就此罢休。我与女儿相见之事可以推后再议,先找个地方避过风头才是正事。”洛宇沉声道。
比山高沉思片刻,道:“保命固然要紧,主子交给我的任务也不能不完成。这样吧,郑元华贵,你们回去想办法通知‘龙首’,让他安排一下,带百合姑娘去五十里外的西河城,那里自有人接应。洛兄,只有麻烦你再跟我去那里走一趟了。”
洛宇欣喜道:“无妨,只要能见到百合,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愿意。只是要麻烦比山兄安排了。”
“你我兄弟何须如此客气,洛兄,事不宜迟,我们就此上路吧。郑元华贵,回去以后如何处置,你们自行为之。”比山高道。
两个兵士应了一声,就往帝都城方向走了回去。洛宇和比山高这一对难兄难弟,也踏上了前往羽国的旅程,这个时候的洛宇绝不会想到,当他几年后再次回到这里时,已经成为了手握重兵,踌躇满志的征服者。
未来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另一位日后的风云人物维轩,却正经历着他人生中从未遇到过的迷茫,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的卷轴原先只对他展开了冰山一角,而此时,这巨幅画卷正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维轩,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什么打算?”王府官邸中,明仲站在窗前,眺望着闹市夜景,淡淡问道。
“不知道,没想过。”维轩坐在桌边,呆呆傻傻地看着燃烧的火烛,生硬地回道。
“你这傻小子,还在想白天的事情?生大哥的气?”明仲回头见他这副呆样,不禁觉得好笑。
“没有,我有自知之明,他皇甫怀月是帝国名将,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他确实有资本在我这无知小民面前狂傲。”维轩拿手去把玩烛火,掩饰他话里的怨气。
“维轩,以前大哥一直不想带你出波府城,不想带你见世面,只是想让你保持那份难得的纯真,不想你有一天成为圆滑世故的世俗之徒。你说过你能理解大哥,可大哥发现自己是错的,没有人能永远逃避,是时候让你出来独自历练了。而且雁丫头她……”
“说我的事就说,别提明雁!”维轩红了脸。
“好,大哥不提。”明仲笑了笑,随即正色道:“维轩,大哥只是你的引路人,把你带入帝都这个大漩涡,具体怎么做,都要看你自己。大哥只能告诉你一点,这个世界最最重要的法则:弱肉强食。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我们宪国不像羽国和辛国,都是军方势力占了绝对上风,我朝中的文官势力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前朝都城逃出来的遗老大臣。这些人自以为血统高贵,目中无人,凡是别人要做的事他们都要反对,兵部多次想要联合辛国,出兵收复十年前丢掉的谷阳关,都因为这帮人从中作梗而没能实现。如今羽国在谷阳关经营多年,已经将它修的如同铁桶一般,就算我朝再想收复,也是难上加难了。这帮遗老误国,着实可恨!维轩,此番你立下大功,皇上势必要对你大加封赏,你记住,若想真的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千万不能与这帮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大哥,你说了这么多,既然这帮遗老如此嚣张,为何皇上却不动手除掉他们,我虽然一直生活在那个小渔村,也听闻过当今圣上乃是圣明之君,应该不会是不敢动手吧?”维轩问道。
“呵呵,官场之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的多,也从来都不会是黑白分明,好恶由人的。你可知道,为何我朝军力远不如辛羽两国强盛,而此两国却从不敢真的起大军征讨我朝么?那便是因为有这些遗老在,他们都是声名显赫的大家族,茂阳之乱后,他们托庇于我朝,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宣布我朝为继承前朝之正统,虽无天子之实,却有天子之名。因此无论辛国或是羽国想对我朝动手,我朝都可以正统之名,向天下发出讨贼令,并与另一国联合,让觊觎我朝的那一国陷入与天下为敌的困境中。”明仲认真地分析着,同时看着维轩的反应,看到他频频点头,暗道这小子悟性不错。
“若如此,我朝岂非完全受这些遗老限制?皇上难道没有想出应对之法吗?”维轩已经进入了思路。
“皇上也知道此非长久之计,加强我朝国力才是根本之事,随着岁月流逝,这帮遗老也渐渐人丁稀少,当初逃到我朝时尚有两百余人,如今只剩三十余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还在撑着场面。这些年来,皇上刻意培养军中少壮派势力,春夏秋冬四神将就是这一政策的产物,这四神将可以跳过兵部,直接向皇上本人负责,他们所统领的军队,也是由皇室秘密招兵,直接发给军械粮饷,不属于正规军队编制,因而外人根本无法得知我朝真实的军力。现在我朝国富民强,军力也大为提升,可谓万事俱备,而此时皇上却不准备动手铲除那些遗老了,你可知是为何?”明仲一脸神秘地问道。
“呃,为何?”维轩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