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蒸腾的热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烘干,他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被煮的青蛙,体内的水分迅速流失。他稍稍在石头上摸索了一下,摸到了一个冰凉冰凉的小珠子,没时间去想这个珠子在这种环境下为什么还能保持这个温度,他拔出鱼叉,用力向前抛去,打算如法炮制,用同样的办法回去。没想到熔岩湖的蒸汽让他浑身提不起气力来,虽然第一跳勉强够到了飞的并不远的鱼叉,但第二跳看起来完全不足以让他回到陆地上了!
这次真的完蛋了!维轩的心里悲鸣着,红色的湖面在他眼前不断放大,他几乎已经感到自己没入熔岩中的那股灼痛感。大哥,明雁,木大叔,我们来世再见吧!维轩闭上眼睛,准备向这个世界诀别。
“维轩!”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大喝,然后就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从头往下穿过,腰间一紧,他觉得自己又飞了起来,下一刻他就像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的小狗一样狼狈地摔在地上,滚了几滚。生死一线间的大起大落让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巨大的幸运感向他袭来,他知道自己又欠了木林一次。
“维大人,你怎么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传来,腰间的绳套被人取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木林,罗顺,甚至张二蛋等人,有一种转世为生的感觉,一股温暖涌上心头,开口却是:“干,小爷差点交待在这里,你们怎么才来?”
木林看着浑身是伤的维轩,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再晚那么一点点就救不到了,想到那个人对自己的重托,他的心里也满是自责和懊恼。
“快走吧,东西我拿到了,我们回家去!”维轩此时确实很想念家里的一切。
“走喽,回家!”汉子们都振奋地喊了起来。
“维大人,请把海心珠交给卑职。”罗顺刚才一直低着头沉思,奇奇怪怪的样子,现在突然抬起头说道。
“我拿着就行,我们先回去吧。”维轩没有在意,轻描淡写道。
“不行,保管海心珠乃卑职职责所在,请维大人体谅。”罗顺坚持道。
“我说,我先拿着,你敢不听我的命令?”维轩被他的态度弄的很是不爽,打定主意不给他了。
罗顺沉默的站着,眼神里的坚持不容置疑,他的手下被他这一出弄的很是尴尬,论理罗顺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上司发话小兵就该无条件服从,但维轩又是二公子亲自指定的罗顺的上司,他们一时不知道该站在哪边。
“罗顺,你要造反吗?”木林也严厉道,他不知道一向谨小慎微的罗顺为何突然发难。
“请维大人和木先生谅解,卑职确实有令在身,海心珠必须由卑职亲自保管。”罗顺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谁的命令?为什么要你保管?小爷凭什么听你的?”维轩怒道。
罗顺也是没有办法,给他这个命令的人他是绝对不能在未获得许可的情况下在这么多人面前透露出来的,他焦急地扫视一圈,看到了一旁抱胸看着他的木林,灵光一闪,向木林使了个眼色,道:“这是王将军的命令,他戴的是白帽子。”
“什么王将军李将军,戴什么颜色的帽子关我鸟事!”维轩完全不知道罗顺在说什么。一旁的木林确是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罗顺的意思,应该是皇上下的密旨。
“维轩,把珠子给我吧,我来保管,你现在受了伤,让他们扶着你走就好。”木林沉声道,“罗指挥,我先代为保管,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到船上,等到了那里再作打算。”
维轩还有点不太愿意,但木林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只好拿眼看着罗顺。
“木先生既然这样说,卑职自当遵命。”罗顺看到木林领会了他的意思,也不再纠缠。木林接过维轩递过来的海心珠,放在手里端详了一阵,这颗珠子约摸一个普通珍珠大小,通体呈现黑红之色,不知道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在熔岩湖中被烤烫所致,仔细看去,黑红色的珠子中间似乎还有一线橘色,木林揉了揉眼睛,似乎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于是将珠子凑到眼前去看——巨大的诡异感突然传遍了全身,他似乎感到自己进入了这颗小珠子之中,周围是一片荒凉萧瑟的景象,他迷茫地看着四周,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万万不可!”一声大喝蓦地传入耳膜,他浑身一个激灵,四周的景物潮水般退去,他重新又回到了熔岩湖边上,罗顺正一脸严肃地抓着他的手,把它从自己眼前挪开。恍然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他突然觉得一阵后怕,这颗珠子确实诡异,难怪罗顺不惜顶撞维轩也要将它收回。
“没事,走吧。”木林勉强笑笑,“维轩,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我来的路上跟一个驭虫者交手了。”维轩笑道,“本来逃不掉了,但她突然放过了我,带我来到这里,还说我们回去的路上不再阻挠。”
“还是要小心为妙,谁知道是不是一个陷阱。”木林叮嘱了一句。
“嗯,回去喽。”维轩推开要上来扶他的两个士兵,“我自己能走。”
回去的一路上果然要轻松许多,原先的毒虫恶兽都不见了踪影,看来那个蒙面女子还是很讲信用。木林硬要维轩躺在自制的担架上让两个士兵抬着走,维轩拗不过他,只好躺上去休息了。疲乏感渐渐袭来,经历了一场恶战和一次鬼门关之旅,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他感觉背后的伤口很深,还在流血,但已经不想去管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虫岛其实并不大,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小岛的边缘地带,再经过一处不甚茂密的灌木林,就到逆渚矶了,在那里他们将很快踏上回程的道路。
“报告!前方一切正常!”虽然维轩说过,蒙面女子已经答应让他们安然离去,但罗顺还是不太放心,派了两个斥候去前方探路,现在正是斥候张二蛋回来向他报告。
“嗯,继续查探,离开虫岛之前切不可大意。”罗顺吩咐道。
“属下遵命。”张二蛋低头抱胸,“咦?”他突然发现路边的灌木丛中有一抹寒光闪过,飞速地接近罗顺的背后。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将罗顺用力推开,正待拔刀去挡,已经晚了,寒光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将他来了个对穿。一声惨叫,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罗顺和旁边的士兵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张二蛋的胸前背后激射出两股泉水般的血花,那抹寒光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路边的灌木丛。
“二蛋!”一个平时和张二蛋交情很不错的士兵悲愤地喊道,向他扑去,身后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去。
“是雨箭虫!”木林沉声喝道,“全体都有,盾牌手立盾布铁墙阵!短刀手两翼护卫!长枪手殿后!固阵御敌!”
话音刚落,更多的银光自草丛中嗖嗖飞起,直扑还未列阵完毕的小分队,人群中的惨叫此起彼伏,鲜血如同喷泉一般飞射,奏响了可怕的死亡号角。
“不要慌!稳住!盾牌手上前!快!”罗顺横刀拨落三道银光,雨箭虫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翻滚,就被他一脚踏成肉泥。这种小虫子体型只有拇指大小,但是飞起伤人的那一下足以穿透最厚的牛皮,更可怕的是,现在这种虫子正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木林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维轩,大吼道:“保护好自己!不要逞能!”然后团身扑向那片令人胆寒的死亡银光!
刷——木林此时也红了眼,一刀斩出,空气中似乎有道无形的波纹产生,不知多少个雨箭虫被冲击力压成了肉泥,那片银光也随之一滞。
“我考!”罗顺看到原先的二十多条汉子转眼间倒下了一半多,愤怒地狂吼一声,捡起地上一块铁盾,抓在手里狠狠地向虫群扇去。一声闷响,包含了许多省短促细小的碰撞声,本来密如雨滴的雨箭虫群顿时稀疏了不少。
眼见这样做很有效,盾牌手们也纷纷舍弃了阵型,操起手里的大盾狠狠扑向这夺命的虫群,几下起落之间,虫群死伤惨重,被迫分散开来。
苏苏正一个人在林中漫步,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厮杀声和惨叫声,急忙朝那个地方赶去,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吃一惊,难道还有别的驭虫者也来到了虫岛上?她来不及细想,她答应过保证维轩他们毫发无伤地回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屠杀,她掏出了骨笛,开始吹奏起来,企图控制这些疯狂的雨箭虫。
一阵沙哑的怪声传来,木林和罗顺他们忽然间感到虫群开始变得混乱无序,似乎丧失了目标一样在空中乱飞。大喜之下,他们振作精神,很快就占据了上风。然而好景不长,又是一阵更为古怪的沙哑怪声,虫群似乎重新恢复了精神,很快又伤了两个士兵。
维轩想要从担架上爬起来,但是浑身的伤痛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他正在痛苦的挣扎,突然看到一棵大树背后那个纤弱的身影,没错,是那个蒙面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在这里设下埋伏要把我们一网打尽!维轩愤怒得咬牙切齿,都怪自己轻信了那个女子的话!他双眼冒火地看着那个“罪魁祸首”,而苏苏也发现了他,两人目光对视,苏苏看到他眼中燃烧的熊熊怒火。然而她也是有苦难言,似乎有个比她更为强大的驭虫者正在夺回对虫群的控制权,她只能全副身心地吹奏骨笛,想要与之抗衡,在维轩眼里,自然成了卖力地控制着虫群攻击他们。
木林和罗顺他们率领着剩下为数不多的士兵,护着维轩且战且退,终于退到了逆渚矶,在留守士兵的帮助下终于杀退了雨箭虫群,回到了船上,细细一清点,这一战折损了十九位兄弟,还有好几个受了伤,短时间内没法恢复了。
“混蛋!”维轩重重一敲甲板,船已经拔锚回航,他的内心此刻充满了懊悔和自责,在他看来是他害死了这么多本来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的水军士兵。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了。”木林好言抚慰道,“我们没有相信那个驭虫者的话,一路上还是非常小心,只是雨箭虫这种小东西确实不好对付。”
“下次再让我见到那个言而无信的驭虫者,我非把她剥皮抽筋不可!”维轩还是不能抑制内心的愤怒。
娘,这个混账真的是你儿子吗?她无言地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