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轩听到这里,忍不住睁开眼睛,他刚刚受了伤,用不了力气,只能小声道:“木大叔,为什么要跟他走?他到底是谁?”
木林苦笑了一下说道:“他叫颜海鹰,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影子护卫,这次能救你们出来,全靠他的帮忙。为了避免皇帝对他的怀疑,他必须抓我回去,作为对皇帝的交代。”
维轩抓着木林的袖子,急道:“不行,怎么能用你的性命来交换我的安全,我绝对不答应。木大叔,咱们三个联手,就不信他能拦得住我们!”
“颜海鹰!”旁边的夏宁姗早已忍耐了许久,此刻也按捺不住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
颜海鹰定定地和她对视了一阵,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他用一种平平板板很是笃定的语气淡淡道:“你误会了,陷害你的人不是我,让你去保护蓉妃确实是皇上的意思。”
夏宁姗把银月弓往身前一横,冷冷道:“我不想听你的辩解,我会自己去调查这件事,如果让我知道与你有关,我绝不会放过你。”
“无所谓。”颜海鹰还是很淡然,“我也没想到你会搅合进这件事当中,平白增添了我的麻烦。木兄,事不宜迟,还是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不行。”维轩这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抓着木林的袖子坚持道,“要走一起走,不然我宁可被抓回去关着,反正我本来就没犯什么罪,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越狱出逃反倒会害了我,让他们抓住把柄。”
“幼稚!”原本面无表情的颜海鹰勃然怒道,“如果不是我们救你出来,三天后你就会被开刀问斩!”
维轩被他震住了,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颜海鹰顿了顿,收敛了一下情绪,冷冷道:“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次陛下借倪仲山谋反案的名头大搞清洗,明面上的目标,是沈锡山和霍劲两个掌握大半朝廷势力的阁老,而暗地里还有一个目标,就是你,维轩!”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于不可思议,维轩不信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皇上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还要借助谋反大案和数百颗人头的掩饰?”
颜海鹰冷声道:“我说的你或许可以不信,不过如果是木兄这么说,你信是不信?”
面对维轩投来的疑惑目光,木林收起了一贯的慵懒神情,凝声道:“他说的千真万确,靖平皇帝确实想对你下手。原因很简单,他认为你的亲生父亲,是前朝末帝的皇太子。”
维轩被这个消息震得七荤八素,他原本是个只会捕鱼的乡下穷小子,突然跟什么前朝皇太子联系在了一起,未免有些牵强。木林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沉声道:“你不必心存疑虑,靖平皇帝得到的是假情报,你的父亲不是什么前朝皇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维轩突然抬起头来,没有理会木林,而是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颜海鹰,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精力来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颜海鹰忽然笑了一下,带着些悲凉的味道:“你一定要一个理由吗?”
“要。不然我不会让木大叔跟你走。”
“那好,小子,你听好了,你的亲生父亲确实另有其人,那个人就是我。”颜海鹰不笑了,声音低沉道。
维轩刚刚理清的思路瞬间就被这句话搅得支离破碎,他完全没做好与亲生父亲见面这种事情,况且这个男人对他来说还相当陌生。这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至于他根本就不相信。
“你现在一定不信我说的话。”颜海鹰微微低了低头,“我给你们安排了逃亡的路线,先回一趟波府,去木兄的家里,取回光影剑,一切的真相都在剑鞘里。”
“光影剑?什么东西?”维轩茫然道。
“就是上次出发去虫岛之前,我让你对着跪拜磕头的那柄剑。”木林在一旁解释道。
“那玩意儿也能叫剑?我还以为是你的烧火棍。”维轩不以为然道。
“光影剑是我们组织的圣物,有了它,你就可以拥有连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当年为了保险起见,我的父亲,你的祖父,在去世之前将它交给了自己的一位至交好友保存,这位至交,便是木兄了。”颜海鹰补充道。
组织?维轩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了,再加上光影剑的名称,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你说的组织,是影社?你是影社的人?”
从维轩嘴里说出影社的名字,木林脸色一变,急道:“维轩,你怎么知道影社的存在?是谁告诉你的?”
颜海鹰替维轩解释道:“木兄,我倒是可以替他回答这个问题。当日在怀州时,维轩曾被人袭击坠崖,正好被右阁的两个小家伙给救了,这两人看出他身怀紫阳功,从而推断出他的身份,便想趁机诱拐他加入右阁,好让左阁吃个闷亏。”
一直冷眼旁观,许久未出声的夏宁姗也开口道:“确有此事,朱雀营指挥使徐耀亮曾私下告诉我,维轩和他麾下的标队长周立,曾经无端失踪一段时间,想来那个周立便是你们所说的什么右阁的人了。”
维轩的脑子混乱不堪,茫茫然中,他抓住了颜海鹰话中的一个词,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急问道:“你也知道紫阳功?这是我师父秘密传授给我的,你和周立怎么会知道?”
颜海鹰看了他一眼,说出了最后一个秘密:“你的师父,其实就是我的父亲,你的爷爷。他的身边是不是跟着一个所谓的‘孙女’?其实那个女孩子是他捡来的弃婴,与他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维轩被这接二连三的真相搞得头皮发麻,他的伤口虽然经过颜海鹰深厚内力的治疗,已经没什么大碍,只需调养即可。但他的精神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闷哼了一声便昏了过去。
颜海鹰转向夏宁姗,递给她一块小木牌和一卷羊皮纸,叮嘱道:“夏将军,这地图上标示了我为你们安排的逃亡路线,你们到了其中有红叉标记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来接应,你们只要出示这块小木牌,一切就会安排妥当。维轩这小子太过莽撞,这一路上还望你多费心照顾了,拜托你了。”
夏宁姗接过两样东西,收在怀里,冷冷道:“不管怎么说,是他救了我的命,照顾他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颜海鹰,你记住,你欠我一个真相!“
羽国国都,宁阳城的郊外。
“驾——”一声娇喝,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带着一缕轻风飘然而过,这是一位身着华丽轻甲,神采飞扬的女骑士,她美目流转,顾盼如波,张手一箭便射中五十步开外的一只孢子。她胯下的坐骑四肢颀长有力,头顶一对肉角,与一般的马大为不同,显然是皇家专用坐骑——犴兽,这位身手矫健的骑士,便是羽国至高无上的女皇,申姌。
羽国不同于南方的宪国和辛国,北国民风彪悍,地域独立意识极强,也没有南方那么多繁文缛节的门道。何况申家原本就只是当地的一个名门望族,成为皇族只是近二十年来的事罢了,所以羽皇只带几个护卫外出打猎取乐,在北人的眼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这次的狩猎却遭到了朝廷上下无一例外的强烈反对,原因很简单,这次出行的陪同人员的构成如下:安明雁,晴兰,谭超。
前两个倒还说得过去,可这第三个人选,实在是一个危险至极的家伙。自从谷阳关一战,飞龙兵团全军覆没,谭超本人被生擒后,他就变得有些不像过去的他了。以前的谭超,为人豪爽热情,极重义气,而现在,他不反抗,很少说话,也不明确表示效忠,只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冷冰冰的表情之后。
申姌倒是极为看重这位“降将”,谭超作为辛国五大主力兵团中公认最适合接任大元帅职位的兵团长,他的带兵作战能力绝对堪称一流的名将。这几年来,随着南北两大军事集团的对峙不断激化,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中央朝廷也是极为头疼,曾经作战能力凌驾于南北两个军团的宁阳三卫,已经逐渐开始镇不住局面了,在这个时候,申姌极其需要一位足够优秀,能与宁子蔺和曹风这样的老狐狸相抗衡的名将,来统领精锐的中央军,以继续保持对两个军事集团的威慑力。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她对谭超百般笼络,要爵位给爵位,要官邸给官邸,要吃喝给吃喝,要女人给女人,他却只是整日摆出一副死鱼脸,对女皇的恩泽视而不见。
这次申姌带谭超出来,也是做了最后摊牌的打算,她手里捏着一张最大的王牌,一直憋到今天才打出来,就是想做最后一次尝试,如若谭超仍然冥顽不化,不管她目前是多么的求贤若渴,她都要将这个潜在的危险分子清除掉了。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严冬的冰雪已经基本消融了,露出大片大片的嫩绿色。潜伏了一整个冬天的野兔等小型动物,也开始新一轮的觅食行动,这正是狩猎的大好时节。申姌这次出猎,虽然力排众议,还是带了谭超一起出来,可终归拗不过那些老头子们哭天抹泪的哀号,不得不带了几百名神羽卫士兵作为护卫,远远地将整个猎场包围起来,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收拢包围圈护驾。
在这片猎场中,四位骑士的表现各不相同。申姌作为这个尚武国度的一国之君,狩猎自然是手到擒来。晴兰这个丫头,在外经历过那么多风浪,虽然还不习惯俘虏的身份,但这地方给吃给喝,生活逍遥自在,她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这次出行她也是大呼小叫,活蹦乱跳,好不自在。
而在另一边,一男一女两个骑士肩并着肩,默然而立,虽然他们相隔咫尺,却好像是天涯,从未有一刻转过头看向彼此。左边的谭超,浓密的长发遮盖了整个额头,胡子拉喳,脸色阴沉,眼神深不见底,一副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样子。右边的安明雁,固执地穿着带有明显宪国风格的皮革甲,原本纤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弱不禁风,眉关轻锁愁云,一方面纱遮不住一脸的憔悴之色,完全失去了往昔灵动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