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穿花扶柳地走在花园小径上,身后的下人们远远跟着,我能清晰地听见他们沙沙的脚步声,但最明显的应该是抱着我这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尽管能听得出他已经在尽量调整的平稳些,但兴许是抱着我有些吃力,又或者我从未如此贴近他,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呼吸原来是这样的。
也许是之前一直处于黑暗当中,哪怕最近恢复了,听力和嗅觉也依旧敏锐,于是我莫名其妙注意到一些细微的事情,比如此时花园里残留的桂花香,以及园内不知名的虫鸣,还有他抱着我踏着的沉稳的脚步声。
这寂静的秋夜,此时是属于我和他的。或许只属于我,这一份记忆,不知是否会同样存在在他心里。
此时我觉得这瞬间是如此的漫长,如果没有这磨人的腹痛,我甚至可以安心地睡去,来记住这可能是最后一点的美好。
一路行至我的寝室,他将我轻柔地放在榻上,几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丫鬟也随后进来了。
我看见他明亮的眼,此时正关切地望着我。
“怎么样,好点了没?”他说话还是那么好听,可我却忍不住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听见他跟我说话了,既然如此,更要珍惜这瞬间。
于是我轻勾嘴角,虚弱地笑了笑:“公子一路走的十分稳当,我感觉好多了。”但其实我并没有好多少,“真是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公子你还是先回去用餐吧!”虽然很不想他走,但是我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不行,我得看着你好起来才能走,”他大约觉得有点不妥,又补充道,“小妹方才是无心的,你别在意,离去之期可缓缓再定……如今你既然在我家一日,我就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康。”
听了他的话,我甚欣慰,觉得内心有一股暖流涌动,刚准备开口言谢,却听到他身边的丫鬟出言提醒:“夜深了,公子不宜在姑娘房中待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姑娘的。”
听了这话,我也随之挤出一个得体的笑,意思是表达谅解。
可下一瞬我实在控制不住,腹部紧紧痛了起来,连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我只好勾起整个身子,瑟缩地侧卧着,这能让我好过些。
他原本有些犹豫,见状立刻紧张起来,一面坐上榻边想要安抚我,一面察看我的情况。
“怎么样?又疼了吗?”
我咬着牙说不出话:别问了,问就是疼。
见状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你们都先出去,有我在这照顾姑娘就够了。”
“公子!”那丫鬟有些激动。
“出去。”他又重复了一遍。
“公子!”“公子!”两个丫鬟都有些激动。
公子岿然不动。
结果不仅前面那丫鬟跪下了,身后那位激动的有些晚的也跟着跪下了。
“此举实在不合规矩,夜已深了,还请公子早些回房,这也是为着姑娘好。”领头的丫鬟说道。
疼痛使我无法开口,只有定定地望着他,其实我也想他能留下来陪陪我,但是我更知道这是不合适的,所以我并未表现出过多的依恋,于是最终呈现出一种迷离的眼神,其中还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如果非要给个四字形容词的话,那这意味大概就是:你看着办。
榻边的他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然后我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我肩膀上,很轻,但是很坚定。
我听到他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你再忍耐些时日。”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腹痛的日子,还是他不能留在我房里的日子,我只是看着他,因为此时我除了眼珠子能动,别的地方都已经疼的动不了了。
终于,他一握拳头,愤然离去,留我一个人原地“秋风扫落叶”,独自凌乱:你回来啊……好歹说说你到底明白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