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这小子又来在这里蹭吃蹭喝。我说你也真是的,怎么就不能长点眼睛,都让他溜进来多少回了!”尖细的声音中吐沫横飞,店小二低下的头发丝上都留下了一些唾沫,甚是浑浊。
店小二在老板娘的驱使下,不得不将这身着几个破洞衣服的少年赶出了福照楼。刚出屋外,店小二轻声道:“你下次别来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始终会被骂的,这只馒头就当我求求你了,行么,别来了。”说着抓起怀中刚拿的馒头塞到了小子手中,一边碎碎念一边扭头走了,口中说的应是真倒霉啊,没有下次了。
小子拿着手中的馒头,却不像店小二那样忧愁,反正酒菜已下肚,加只馒头做饭后甜点也不错,边想边向着城郊的破庙走去。一身破洞粗布衣,裤脚都烂成了条,草鞋一双,脚背也冻得发红,身影慢慢隐没在雪地中。
天寒地冻,一月底的雪花不住飘落,寒意也让怀中有些热乎气的馒头渐渐冷硬。蜷缩在庙中角落的干草上,白一泽微微发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
梦中,母亲把自己抱在怀中,清唱摇篮曲,烛火摇曳着母亲映在墙上的背影,显得温暖又亲切。
画面一转,一群恶汉闯入家中,父亲头上鲜血迸溅,倒地不起,母亲挣扎中还是被掳走,白一泽在床底被这突如而来的一切吓呆了,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恍惚中,白一泽惊坐而起,那如跗骨之蛆的画面在白一泽闭眼的一刻就会蔓延而来。
“五年了。”发紫的嘴唇颤抖,细如蚊声。母亲你在哪啊,江淮州不见你,如今这襄怀州恐怕也...白一泽摇了摇头,坚定的认为自己的母亲还活着!
定了定心神,看着头顶残破屋顶透下的光亮和白雪,破败之景也充满希望,白一泽的拳头不由的攥紧。
忽然肚子咕噜一声,突然想起昨天店小二给的馒头,伸手入怀间,突然,庙外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跌跌撞撞闯了一个中年男人进来,只见其腰腹位置染红了一片,刺眼的红色滴在雪地上格外醒目,刚进来没走几步便面朝大地倒了下去。
白一泽看到这倒下的男人,鲜血染红一片雪地,有些僵住,缓了缓,才敢凑上前,用手中的树枝捅了捅,没有反应,又凑近些,这男人眉宇间雪碴子横挂,嘴角鲜血也冻了起来,手指凑到鼻前,竟是没有了气息。
这又吓得白一泽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中。
白一泽有些举手无措,报官和一走了之的念头在头脑中打架,报官的话会不会得罪杀这人的凶恶之人,一走了之的话我这庙中小屋也得搬家了。左思右想,未免惹上杀身之祸,还是尽快走了罢。
内心一定,便返回庙中,翻了翻稻草底下垫着的破旧衣服,胡乱打包了一下便要踏出庙宇。
忽然,白一泽心想这厮闯我地盘,害得我只能搬家,怎能甘心这样一走了之,索性就将这老小子身上的物品当做我的补偿罢。
越下越大的风雪将这尸体都掩盖了小半,白一泽将尸体翻了个身,怀中一顿乱摸,找到一封书信以及一本名为林氏下山拳拳谱,再摸了摸内衣口袋,顿时喜上眉梢,几锭银子落入手中,冰冰凉,沉甸甸的。
嘿,这老小子也是爱财之人。
将这封浩然宗赵无极亲启的信件和这本应是拳谱的书郑重的放入怀中,拿上塞着银子的包袱,白一泽踏出了这间破庙。
路过街边一糖葫芦小贩。“嘿,平时都只能饱饱眼福,现在,我可是有钱的主了。”上前找这小贩买上了三串。
虽然冰天雪地的这糖葫芦硬的慌,但是含在嘴中,也是白一泽的一种享受。
顺着记忆,又晃悠到了城中福照楼前,这回白一泽底气足了不少,大摇大摆走了大门进去,不再像之前那样走后门溜进来。
店小二刚要招呼:“客官里面...你怎么又来了?我不都说了嘛,你不要再来了,不然我又要挨骂了,你说说你,这襄阳城中客栈不少,你偏要找上我们这福照楼,鸡蛋都不放一个篮...”
“砰...”
“客官里面请!”白一泽拿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拍在桌上,耍了耍这阔老板的威风。
“肥牛好酒都上啊,银子管够!”
“好嘞~一斤肥牛,一斤女儿红!”吆喝声余音绕梁,小二捧着那锭银子就招呼酒菜去了。
白一泽坐定,许是刚刚耍威风有些惹眼,隔壁桌两位身材魁梧身着露臂粗布衣的大汉不住投来目光,看得白一泽有些不自然。
“这瓜娃子看起来怂垮塌脸呢,想不到还挺有钱!”声音有些刺耳。
“二弟你少叭叭两句,咱们出门在外,小心行事,现在那人又跑脱咯,抓紧时间追上要紧,不然要坏事!”
“哎呦,大锅,你急爪子嘛,他已经负伤在身,跑不远哩。而且,这两天我们也是累的不得,别说他咯,要我说啊,先好好睡它一觉,再去慢慢找,人家猎人抓猪不都得溜它个几圈嘛。”
“不要给我紧到说,就你他娘话多!”这壮汉也只得闷闷闭嘴。
抬头看见白一泽正注视这边,脱口骂道:“看你个仙人板板。”
白一泽连忙转头,心底却泛起了嘀咕,这两人也不知是哪的人,这话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不过重点还是听了进去,好像他们要追之人...正是倒在破庙里的那老小子!
白一泽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塞了几口牛肉在嘴中,咕嘟几口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女儿红,找了店小二开了间客房把酒肉打包进房间吃去了。
这回酒肉穿肠过,精气神儿足,看着这里灯火通明温暖又宽敞,顿时鼻子一酸,这样的生活,平时想都不敢想。
在床边发了会呆,白一泽心想:反正在这城中呆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母亲的消息,更何况那莫名其妙的死人,可别惹上杀生之祸了。所以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襄阳城,。
“外面俩说糊涂话语的壮汉,哪是我这十三岁毛小子可以斗得过的,还好我有自知之明...先溜再说”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砰...砰”走廊两侧的门被撞的直响。
男人粗狂的声音由远及近“二弟,我挨...嗦...要不是看上了当年风月门的那个...我现在在恶人...谷,还是个神仙哩,上天入地还不是...还不是想去就去,门中的...门中的小妹儿还不是勾勾手指头,就来了...来了噻。”
“大锅,我就嗦让你少喝点么你又不听,你那点破事老子耳朵都起老茧咯。”
“不,不是。要不是那姬...姬...凌非偷了老子的修为,现在,哪里还会被那黑婆娘压着一...一头噻。”
“妈的,醉起来比我滴话还多,好咯,到地方咯,赶紧躺着切..”
白一泽也有些好笑,心想:这做大哥的喝醉了酒怎么就和这二弟挺像的,是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听他说这世上居然还有神仙,能飞天入地,那可不得了,如果我成了神仙,那岂不是找我妈更方便了!越想越兴奋,连忙掏出了怀中的拳谱。
“沉肩、坠肘、含胸拔背、尾闾上提、内三合、明三节、齐四梢,出拳迅如风,鞭腿急如电...”白一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好在除了文字旁边还有招式图谱,勉强也能跟着练一练罢。
房间里的油灯忽明忽暗间噗的一声熄灭了,呼噜声透出了门窗越拉越长。
天刚蒙蒙亮,一声鸡叫让白一泽一个轱辘翻坐起来,连忙收拾了一下行李离开了这福照楼。
本想直奔离这不远的咸宁城去待一段时间,不过嗖嗖的寒风透着腰间的破洞吹了进来,白一泽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还是先去那裁缝铺弄件暖和的衣服穿着才是,嘿嘿,反正小爷有钱了。”
天色愈见明亮,二月的第一天格外晴朗,雪地照得人直晃眼。
“老板娘你让我脱了衣服在这量来量去的,弄得我直痒痒,做个衣服有这么麻烦么?”
“就你这小屁孩多嘴,给我站好了。”说着老板娘用手掌把白一泽的身体掰直了。
“冬天衣服这么厚,不脱衣服的话量出来岂不是大了两圈?”老板娘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老板娘,我这赶时间呢,要不你拿一套现成的给我也行啊。”
“要是有现成的,我才懒得给你量身定做呢。”原来白一泽身材瘦小,来买衣服的客人又都是大腹便便的商人,亦或者窈窕高雅的女子,哪有小孩的现成服装卖的。
‘要不是看在你那锭银子,早把你轰出门外去了’老板娘心有不快,又看在这是一个小孩,态度哪是平常那样谦逊有礼不敢怠慢。
“量好了,你小子明天再来拿吧。”老板娘摆了摆手。
白一泽有些气急:“明天?明天我就摊上事儿啦!”
“你已经摊上四儿咯。”裁缝铺外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