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唐绕过大堂,来到了屋外,仔细分辨着那阵哭声的来源。确定在屋檐拐角后,便慢步走了过去。
秦唐一转角就看见,一个长发女孩子穿着粉色羽绒服靠在墙角,把手掩面的哭着。秦唐看着她,即使那女孩头顶上就有一盏照明灯但,秦唐还是无法看清那女孩的面孔。
“请问你还好吗?”秦唐停在那儿,用着那女孩儿正好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问着。那女孩儿依旧没反应,还在那儿哭着。秦唐也伫立在那儿,安静的等待着。
终于那女孩儿,抽搐着把手放下,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秦唐。秦唐此时才看清那女孩儿的面孔,在白天秦唐也见过她,在大堂外的空地发呆,由于白天太多的人群,秦唐也没太多注意她。
此时借着她头顶的灯光秦唐看见那个女孩双眼红肿着泛着泪花,脸庞流淌着闪光的泪痕。耸动的双肩让秦唐能感受到那是一种无助,在秦唐看着那名女孩子的时候,女孩也在哽咽着打量着他,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
旁边大堂隐隐传来法师诵念的奠词声,两人之间女孩的啜泣声。秦唐就在一边安静的等待着,一会儿女孩的情绪趋于平静。她擦了擦泪痕,“你就是秦唐?”秦唐能听得出来,可能由于是压抑的太久了,所以声带还稍微带着点颤动。
秦唐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向她。“谢谢”女孩子接过纸巾,秦唐此时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很熟悉的味道,那是一股曾江明身上也闻到的味道。
“明和我说过你。”那女孩擦过脸后和他说。秦唐走进了点“你就是苏米?”那女孩点了点头,秦唐接着说“明明也和我说过你。”
苏米听完没说什么,秦唐看到她恢复平静后就准备返身回去。“明都和我说了,太阳福利院的事。”就在秦唐刚抬起脚时,苏米这句话让他定住了。
秦唐又回过身来,看向了苏米。苏米此时也看着秦唐,不同刚刚那种无助,秦唐感觉苏米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愧疚。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秦唐带着走进了大堂,来到了黄清旁坐下,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的片段。苏米在说完那句话后,没再透露出其他的信息默默地走开,来到秦唐旁边的时候停了下低声的和秦唐说了句“明天三点半,街上的三点半奶茶等你。”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去了。
“秦唐?秦唐?”黄清的一阵轻声呼唤把秦唐拉回了现实。“哦,伯母。”秦唐理了下思绪,暂时把那件事放在脑后。
“你没事吧。”黄清问道,秦唐能听得出来里面带着点关切的声音。“没事”秦唐对黄清笑了一下,示意她自己还好。
“哦,对了。伯母,我今天可能确实有点累,想直接回房休息一下。”秦唐对黄清说,在黄清的点头下也和江婉打了声招呼,便回了房。
房门反锁,秦唐拿着药举着水杯。
秦唐啊,秦唐。为什么感觉不到你的伤心呢?今天可是你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离去,为什么你却感觉到那么的淡然。你的难过就犹如一滴雨滴滴落在大海之上,旁边既是暴雨,你的波纹却转瞬即逝。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如此麻木了。你可还只27岁啊。
秦唐握着水杯的手有些颤抖,他在压抑自己想把手中的水杯和眼前的一切给摔在一边的冲动。良久,秦唐放下了水杯,一口服下药片转身直愣愣的倒在了床上。
这里的天花板是灰色的。秦唐如此想着,如果江明醒来看到的也是这么一幅场景吧。他是不是也会和自己一样充斥着异感。
回想起最后一次和江明碰面,那还是在三亚秦唐名下某处的小公寓。他一如既往的从宿醉中醒来,江明正在厨房煮着早餐。他一边听着江明的唠唠叨叨,一边淋浴。看着外面的阳光明媚,热水滑过肌肤唤醒被酒精麻醉的知觉,听着江明的唠叨。明明一切这么美好,但当时的自己却还是感觉那么孤独。或许当时如果自己能和江明多聊几句,依照自己的直觉也许能发掘江明的不对劲,又或者自己早点醒过来,对江明更多的关心,结果又或许不一样。
那个混蛋,明明笑的那么开心啊。明明一切都像以前一样,为什么不和我透露一个字。明明自己已经那么痛苦了,却还要装作和以前一样。这个混蛋,一直到最后还是那么的温柔啊。
……
乡下的房间即使密封,那股味道也会随着空调的那两条缝中从外而内的渗透进来。
拓海今天本来打算祭拜完就离去,甚至他其实都没想过自己今天会来。毕竟归根结底,也只是一个在网上聊的来的朋友而已。但现在他很庆幸自己来了,谁也不会想到那个沉寂四年的他会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南方小镇,而且他和江明的情况好像很不一般。
当然这个问题是那些不入流的八卦杂志所要考虑的,但如果真是这样,那拓海感觉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江明只是一个别人从没听闻过的小人物,他离开留下的手稿又有多大价值。但是秦唐不一样,就像他之前发表的作品一样。他仿佛与生俱来就带着争议,如果能在这儿搭上秦唐,并且深挖他身上的价值,那么可就太好了。
想到这儿,拓海点燃起了一根烟,拿起一本笔记本。他习惯性的把接下来自己想做的事情,列出一个大纲。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也是一个职业习惯。拓海想了想,拿起笔写了起来。
每个合格的编辑都知道一部好的作品对于每位编辑来说意味着什么,更别说秦唐这种成名已久的名门之后,如果突然发表一篇作品。只要质量不太差,再稍微运作,那绝对又是一大笔流量。而自己却是作为一个从头到尾的见证人,多么激动人心啊。
拓海写完大纲,又打开了电脑,在网上查找一番,便看着屏幕又思考起来。屏幕之上正是秦唐四年前的照片,那是秦唐穿着一身黑西装,即使戴着墨镜也还是遮盖不住脸上那股青稚之气。而那篇文章的标题是“文坛巨匠秦松第及妻子车祸意外身亡,其子秦唐出席葬礼并召开记者会否认父子不和传闻”
拓海回忆起也正是那个时候第一次遇见了秦唐。拓海还记得当时自己对秦唐的评价——“少读诗书陋秦唐”,如今莫不是真应了自己“莫年身世寄农桑”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究竟该不该去与他接触呢?又该怎么样去试探他呢?拓海又点燃起一根烟,良久,掐灭。不管怎么说,自己明天再去看看吧。
……
“秦唐,你说一个人的灵魂有多重啊。”
秦唐端着饭碗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江明,此时的江明穿着一身纯白的针织衫,牛仔裤光着脚。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阳光洒在上面,发着一点也不刺眼的光晕,此时他正闭着眼享受着窗外透过来的阳光明媚。
秦唐曾说过,江明身上有着一种很干净的味道,能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很轻松舒服,除了喝酒后。“不知道。”秦唐回答了一句后又低头喝着江明做的粥。至于为什么,秦唐也不想多问。根据江明的脑回路,多异想天开的话题,他都能找得到。
“你看过那么多书,你也不知道?好歹你也是个大作家啊。”江明笑着说,露出了俩酒窝。秦唐这次头也没抬的说“死这种东西,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没兴趣。”
江明则是摇了摇头“秦唐,你头发该剪剪了。”“叮”这时旁边的烤炉响了起来,秦唐没理会。“叮”又响了一下,秦唐感觉江明没动静,便又抬起头。
此时江明还是那副笑脸看着他喝粥,嘴巴好像在说些什么,秦唐听不清只能看到江明的嘴巴在动。“叮”旁边的烤炉又响了起来,似乎一声比一声大。
秦唐努力的想听清江明在说什么,但是江明好像只动嘴唇不出声儿一样,秦唐突然看着眼前的江明变得越来越来大,旁边的烤炉声也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叮玲玲叮玲玲……”
惊醒,半夜,秦唐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屋内只有外面大院内照明灯透过来的微光,耳边是外头传来阵阵法师的念词声。秦唐扶了扶额头,关掉闹钟,该吃药了。
湿了。秦唐摸着枕头没说话,自己身上也有点粘粘的,秦唐首先来到桌子面前打开药瓶吃了药,便从背包拿了身衣服出来去淋浴。
“哗啦”
乡下的水不会即热,首先是一段凉水淋向了秦唐的头。秦唐浑身颤抖着,冰冷的水顺着他的发线打在脸上,沿着脖子向下侵蚀着体温。秦唐颤抖着但不想停止。
终于水温开始回暖,秦唐在一片哆嗦中感受着热水的温度。热水沿着刚刚冷水走过的痕迹,为每一寸肌肤带来知觉,好似在驱赶冷水带来的寒气一般。而秦唐就在其中,闭着眼。
药效带来的宁静,热水带来的知觉,秦唐感觉到自己那一刻,至少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