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初原计划并没有要在江州待这么久。不过是个10天左右,待事务处理顺当,便返回京都。毕竟京都诸多事务,实在不容他缺席太久。
但这次因着遇袭,又中了蛇毒,不得不多耽搁了近10日。
京都的日常事务自有各家掌事顶着,加上还有齐江瑶和齐映诚坐镇处理,倒也不会太碍事。只是仍有一些重大的问题,齐江瑶和齐映诚均不熟悉,他在江州时也鞭长莫及,便也只能积压着,等他回来才处理。
是以,初回这两日,不得不连轴转着。
到今日,这些事务便已经处理得差不多顺畅。所以就没有安排着要出去。
待在书房中看了半日账目,便觉得有些烦闷。突然想起秦如,她整日待在房中看书,一看便是一日的,竟从不觉得无聊或者倦怠吗?
而按照绿墨之前所讲,往往夜间还看得甚晚才会入睡。
她那日离开何府,听说曾有特地过去向他和何玉衍告别。不过那日他一早便出去,当时并不在何府。
算起来她到医馆也快一个月时间了,不知道是否习惯了。
她性情淡然,也甚懂明哲保身的道理,想她也不会主动去惹事。而李大夫看在他和何玉衍的面上,怎么样都会对她有所照顾。
倒也不必担心她会被欺负。
账目是不想再看了。这账目往时一看一天的也不是没有过,并不觉得累。今日看了半日,竟觉得烦闷起来。大概是因为从江州到京都,舟车劳顿了近十日,回来又接着连轴转了这两天,确实是累了吧。
正欲出去走一走,门口却暗了一暗,一抬头,是齐映诚。
“有你的信,刚在门外碰见,便顺路给你带过来。”齐映诚说着,一边递过一封信。
齐云初接过,拆开看了一会,嘴角几不可见的泛起一丝冷笑。
齐映诚留意到,问:“发生了何事?”
齐云初收起信笺,淡然说道:“当日在江州遇袭的车夫,现身了。”
他才离开江州没几日,这车夫便现身了,真是沉不住气。
“不是说只是劫匪劫财吗?”齐映诚惊诧到。之前一直只说是劫匪劫财,只当运背,给碰上了。但此时看来,竟然是有人有意为之?
这么想着,更觉得心惊。上次齐云初已经命悬一线,如果人家不死心,再有动作,难免暗箭难防,又哪能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死里逃生?
“确实是劫匪劫财,只是不是碰巧遇上。”
那车夫不过是受了钱财蛊惑,铤而走险。背后之人计划做得详实,透露信息给了山匪,让山匪以为他这只肥羊可以任意宰割。慌乱之中,马夫再从中作梗。
虽然结果出现了些意外,齐云初并未如愿葬身潭底。但到底外间所传,皆是劫匪劫财。见齐云初已经离开江州,以为此事暂了,便迫不及待出来欲带妻女离开。
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人,被抓之后,见大势已去,一套刑具尚未用完,便全招了。
“是何人所为?”齐映诚问。
“定州梁家。织锦纺在定州的分店,拦了他们财路。”
商场如战场,同一片疆土两家厮争,必有胜败。而败者不思改进,转为迁怒于他,竟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欲至他于死地。
“梁家?”齐映诚嗤鼻一笑,虽然这些年并没参与家中业务,但是一些大致状况还是有所了解的。织锦纺分店在定州初设之时,遭到梁家多番打压,也是闹出了一些事情,所以对这个梁家仍觉记忆犹新。
仗着与定州通判的关系,梁家在当地大肆打压与其业务相关的商家。当地的布匹衣料更是被梁家垄断。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偏偏以次充好,短数少料的事情也做得不少。
所以,京都齐家的织锦纺在定州一开立分店,梁家的织衣坊不多时便门可罗雀。
偏偏齐家的来头不小,几番打压,都无甚成效,倒是被织锦纺硬碰了几回,事情闹得颇大,连带定江的通判都不得不私下告诫梁家要适可而止。
但梁家的主子多年跋扈横行惯了,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再一想待定江疏通完成,齐家在周边几个州府的势力势必还会再扩大,届时只怕梁家其他业务,也要受到齐家桎梏。
齐家家大业大,收拾不了。但在定州的地盘上,要让一个人发生点意外,难度也不是太大。
所以,借着齐云初下江州,经过定州之时,便暗地里做了些手脚。
“你打算如何处理?”齐映诚问,他可不认为齐云初会轻易放过梁家。
“自然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齐映诚诧异道,“如此轻易便过了?你须知梁家只要交出一人,说是他主使,其余人等并未参与。官府也只能如此定罪。”
“这只是买凶杀人,但还有贿赂官员,公然逃税。”
贿赂官员,公然逃税?那可是大罪。
齐映诚微微一怔,了然一笑道,“证据确凿吗?“
齐云初只眼皮一动,看了齐映诚一眼,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有必要回答吗?
“官商勾结,不会相互包庇吗?”
“地方官员,不足为虑。”
齐映诚状似惋惜的说:“这么说,梁家要被连根拔起,难再有翻身之日?”
齐云初冷哼一声,“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也是,总要让一些人知道,齐家岂是这么好惹得吗?尤其是,竟然还敢在齐云初身上动手脚。
“说到你在江州遇袭,父亲也问了我。你不愿和他多说,便是和我,也不想说吗?我昨日问过张洋,说你遇袭后连车马跌入山崖,被人救起,又毒蛇咬伤。但张洋并未能在你身侧护你周全,具体状况他也并不知。你每次只说无碍,但其中情况,这般凶险,岂是无碍二字便能让我们放心的吗?”齐映诚说道,心下颇有些无奈。
遇袭后,齐云初只在家书中说因遇袭需推迟回京,对于其中状况只字不提。回到京都后,齐江瑶过来询问了几次,齐云初也只说无碍,并不多谈。
因母亲当年善妒的关系,早年齐云初母子一直被刻意打压。便是父亲,当年对齐云初这个庶子也并不重视。宅第里的下人见风使舵的本事素来厉害,稍有些资历的下人,便都敢在齐云初母子面前趾高气扬。齐云初因此自小便不爱说话,对父亲多年来也一直冷淡。
他虽然是嫡子,是大哥,但两人年纪相差并不大。小时并不太在意嫡庶尊卑,只觉得二人年纪相仿,到底是兄弟,也是个玩伴,也并没有冷落欺负齐云初。这些年,他读书考试,而他主从商业,也无利益纠葛冲突,一直相安无事。所以齐云初对他这个大哥到底还是也会比对旁人要亲近一些。
是以,齐云初不愿和父亲多说,父亲又实在放心不下,无奈之下,只能转过来问他。
“我这不好好的在这吗?”齐云初颇有些无奈,事情已过,他安然无恙,何需再翻出来和他人去说?
“张洋说是位姑娘救了你?”齐映诚并不死心,又说到:“齐家该好好谢谢她。”
“不必,已经谢过了。”
便是再去谢她,她便会领情吗?
那日在何府,听说可以进医馆,她是极高兴。不知道现在她的日子,是否是她期望要过的。
若是她过得开心,这恩便算是谢过了。
而若过得不开心,即便有心再为她做什么,她也不会再接受了吧。
齐映诚见齐云初若有所思却不打算要多说什么。心想遇袭之事虽然凶险,左右他现在是安然无恙在家的。他既不愿说,也就罢了。
到底他自小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情。
倒是又想起一件事情,齐映诚说:“上次你在江州,父亲有和柳大人说了,年底会向柳家正式提亲。”
齐云初脸色沉了一沉,没说话。
齐映诚细细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想娶柳小姐?”
“要娶你娶!”不耐的口气冰冷得仿佛结了层冰。
齐映诚笑到:“你也知道我娶不得。何必说这种气话?齐柳两家势必是要结亲的,你也不用如此抵触。”
“你如何娶不得?我倒觉得你和柳小姐更合适!”齐云初冷哼。
“外人不知,你会不知吗?父亲不说了我此生非杜小姐不能娶吗?你未婚妻好歹是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才色双绝。我未婚妻现在可是生死不明。你倒比我还不乐意。你不想娶柳小姐,你会想娶谁?”
齐云初却不应答,只是脸色冷若冰霜,连带身侧的手,都握成了拳。
齐映诚看着,心下便有些困惑,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触动了他。便是他不愿与柳小姐成亲,往常说起来,也不过冷淡以待,并无今日这般阴沉。难道是因着现在提亲之事被提上了日程,所以他越发抵触了?
抵触又如何?到底齐柳两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再是不愿,也需服从家族利益的不是?再说了,也从未听说过齐云初有心仪的姑娘,娶谁不是娶?何况这还是娶的柳小姐。
思及此,齐映诚便不以为意,拍拍齐云初的肩膀,“你忙吧,若有需要,可找我帮忙。”
到底齐云初回来,他现在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