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从迷雾云层中透出可怜的光,颤巍巍的发着亮,雨幕层层密布,灰白色的雾笼罩了整个山道,前面隐约看得见一大片影影绰绰的坟包。
从山谷深处吹上来的风冷飕飕的,让打马而来的两个人不禁汗毛倒竖,周遭凄凉的山风呜咽嚎啕,古坟场里歪斜的墓碑,鬼爪似的枯树纵横交错。
路尽头的茅屋前赫然一缕血红色招魂幡扭曲破烂,被风吹得在雨中恣意飘扬,甚是诡异邪魅。
枣红马被拉紧缰绳猝然止步,从马上连滚带爬摔下来一人,她顾不得满身泥水直冲向茅屋,另一个人紧随其后。
“常曦!”
“常曦师姐你在哪啊,别干傻事!”
“不会真殉情了吧?”
领头的风帽被她自己一把扯下来,按说露出绝世美女惊怯的容颜才对,可这不是话本的才子佳人段子。
风帽下那人发髻歪斜,露出的面容皮肤下隐约有浅白色暗纹,仿佛被烈日烧灼过晒伤似得。两颊通红,也就是俗称的村里红,浮肿的脸上唯有一双莹亮的眼睛透出几许女孩子的顾盼,这正是灵兽阁的女弟子阮途。
跟着她前来的,是她的师弟九灵,师弟清秀白净的模样衬托下,阮途看起来并不会比坟墓里起尸的精怪好看几分。
“常曦师姐,你在哪呢,别吓我们了!”九灵焦急的东翻西找,茅屋中无人应声。
这时候,阮途看着木板地面皱紧了眉头,九灵凑过来顺着她指向,有血迹。沿着血迹延续的方向,阮途用力推开墙边的矮桌,露出黑黝黝的地道,地道里微微透出暗黄色的光。
“常曦!你在里面吗!”
阮途朝里喊了一嗓子,无人应声。
“不管了,常曦爱昏头了,我们下去吧。”阮途在灵兽阁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劲。
她和九灵交换下眼神,用火折子点亮桌上半截烛灯,提配剑猫腰进入地道,隐隐约约血的味道越来越清晰。
直到完全站定,阮途和九灵两人挤在墙角,毕竟年轻,两人怔忡看着眼前的景象。
附灵血阵。
干涸的血迹狰狞的铺满了整个密室地面,诡异可怖,就这样出现在黑暗沉死寂的密室里。
更可怕的是血阵正中间垂下一根血迹斑驳的粗麻绳,麻绳上吊着一个长发覆面的人,那人一身白色的衣裳几乎被鲜血沁染成了暗红色,看得出是个身量颇高的男子,血阵的图纹在烛火晃晃映射下,透出刺目冰冷的寒意。
“常曦铁了心要召唤战死的虎威将军,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九灵有些站不稳,努力保持平静握紧手中的剑。
“血阵禁术,常曦带走的是残本,按理说她不可能成功复活虎威将军的。”阮途不可置信,微微挪动几步凑近。
“师姐她,会不会被误召来的东西反噬了?那,那拴着的东西会不会是厉鬼啊。。。”九灵悄悄指指那个吊着的人问。
“没准是装神弄鬼。”阮途拔出配剑,剑光飞掠而起砍断吊在房梁上的绳子,那人径直砸落在阵法中央,像是摔坏的偶人无声无息。
九灵拿出布袋里的糯米洒向那人,明知血阵用过一次就没用了,他还是心虚,万一古书骗人呢。
阮途抬腿踹翻周围的条凳矮桌,再没有什么密室了。
九灵平复了些许,他瞧那人乌黑长发下露出一节惨白的脖颈,九灵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他见过的那位壮硕孔武的虎威将军。
“师姐不妙,这不是虎威将军啊!”九灵立刻出言提醒。
“我知道,看来常曦这次彻底丢了,赶紧的,拉这个是人是鬼的起来。”
阮途转头看见九灵战战兢兢的样子,自己上前撸起袖子摸上死尸的脖子,触手生凉却不僵硬,阮途朝着九灵招招手,九灵强忍恐惧把那死尸翻了过来。
阮途顺手把那人的头发撩开:“你不敢看,我来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阮途的手定住了。
这死人长得。。。
尽管脸上喷溅了斑驳血迹,但他好看极了。
瘦削惨白的脸庞映在烛光下,反而透出飘摇长夜洁白雪灯似的脆弱。眉纵挑眉峰如同雨水涤清山川时挺拔的剑叶,毫无血色的唇角紧紧抿起,浅淡近于溪水盈仄。
阮途自认为作为灵兽阁的弟子,见过风骨清奇,英俊飘逸的修仙人士不在少数,围猎大战也参与了,她从没见过周身沐血,刀刻符咒满身,却惨烈凄美之人。
一时间阮途跟九灵都没缓过神,忽然,那人的眼皮动了动,上挑的眼睛睁开,直勾勾的看向阮途,瞬时凛冽的眸光亮晃晃看进阮途心里。
阮途徒然一震暗下心惊,“不会真是厉鬼吧!”
眼看诛邪剑就要出鞘,不料厉鬼的眼睛上翻立刻合住,睫毛遮盖眼下浓黑的阴影。
人家立刻晕过去前吐出这么三个字。
“我的天。”
阮途立刻从沉迷美貌的幻境中清醒,她受到了暴击,知道自己不好看,可是头一次把人,或者鬼,吓的活来死去,她觉得自己比让雷劈了还生气。
“你看我!我,特可怕吗?”阮途气哼哼转脸问九灵。
“不啊,师姐,我肯定,他自己虚,不是你吓的。”九灵连忙找补。
“嗯,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阮途怜悯的望着地上,就这样级别的菜鸡,还用得着动用血阵这样厉害的禁术吗?伸手在他心口探过去,太废物了,没有真元没有灵丹,没有邪物戾气。
“他不可能杀得了常曦师姐吧?”九灵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解了绳子带回去,他或许和常曦的下落有关系。”阮途站起身,九灵上前把人架住。
外面雨已经停了,走出茅屋,夜雾缓缓散去,月光莹亮皎洁映照在荒芜的野村荒坟之中。
九灵去牵枣红马,灵兽阁的马也是灵兽,这两匹泗水灵驹是师父离岳亲自驯服的,之所以让他两骑来,是因为灵驹传说是从晨光中孕育的灵兽,生性凶悍蹄生倒刺,一般邪灵妖兽轻易不敢轻易近前。
阮途换手扶住那人,抬头见那两匹灵驹似乎见了很畏惧的东西一样,径直前腿跪地在原地的泥水中不敢动弹,九灵正在用力拉缰绳,可就是拉不起来。
“奇怪了,怎么回事?”阮途身边的风阴惨惨怪冷的,她佝偻着喃喃自语。
“你看”
“看什。。。”
阮途话没说完心里猛地一抽,她意识到九灵还在牵马,并没有说过话,阮途瞬间汗毛倒竖,冷汗津津。
她梗直肩膀,僵硬的回过头去,她眼睛余光发现,歪靠在她肩头的男人在月光下,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