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舒儿想着人不在,也许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只是她没有一丝力气站起来,只怕少年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放心地留她在此吧。
不管如何,也要谢谢这个少年,否则她只怕真的没命了。虽然受伤也是他害的。月舒儿苦笑着,或许这个少年心性不坏,只是没有人教导他正确的人生观吧。
片刻之后,童子进来,给月舒儿端了一碗粥,一碗药,看着冒着热气但是味道难闻的中药,月舒儿皱着眉头。
“哎,大小姐,这里可没有糖给你!”推门而入的少年看着月舒儿迟疑的样子,嘲笑地说道。
月舒儿决定收回自己的想法,端着药,闭上眼,一口气喝掉。她并不打算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在这个医术匮乏的年代,因为感冒而死的大有人在。
少年意外地看着月舒儿喝完药,开始慢里斯条地吃粥。没有想到,她竟然没有千金小姐该有的娇气,吃馒头的时候也不吭一声,睡着硬板床也没有找他抱怨一句,喝药更是。
莫名的觉得月舒儿顺眼不少。
吃完粥,月舒儿感觉力气回复了不少,冲着一直等待着的童子微笑地说到:“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童子是医馆的半师徒半仆从,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红着脸就出去了。
少年四平八稳地坐在木椅里,仰头看着半靠在床上的月舒儿问道:“这两天你就待在这里吧!既然我收了你叔叔的委托,自然要看你到第五天才能放你的。”
月舒儿定定地看着少年,说道:“我叔叔出多少钱,我出双倍呢!你想要的不是钱吗?”
少年发出嗤笑,说:“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否则不是乱套了吗?我们的行规是在一个委托未结束之前不能接受跟委托人有关系的委托,不过过五天,你若想委托我杀了你叔叔是可以的。你要吗?”
月舒儿摇摇头,说道:“那帮我送个信回去可以吧?我付你委托费用。”
少年问:“可以,但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月舒儿低下腰,让自己更舒适的斜靠在床上,不再说话。
还有两天时间,不知道月府乱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有苏嬷嬷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毕竟在她刚穿越来的时候,月府不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么。
只是月舒儿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毕竟她是主子,苏嬷嬷再有能耐,主子不见了这样的消息是压也压不住的。
这一天,月家总宅派人过来邀请月舒儿务必出席这次的家族大会,因为月舒儿的父亲是上一届族长,现在族长死去了,只留了一个孤女,自然要重新选族长。
苏嬷嬷接待了,并且只字不漏月舒儿失踪的消息。她这几天派人打探着消息,发现最可疑的就是二老爷,只恨抓不住把柄。
这一次失去机会,月舒儿就要从本家变成旁支,受本家管制,无论如何,她也要在明天午时之前找到小姐,让她顺利出席这次的家族大会。
苏嬷嬷想起上次那个楚冬,她听月舒儿说过世江湖中人,他曾让月舒儿去罪恶客栈找他。她于是找人打探,苏嬷嬷托人希望可以联系上楚冬,来人却回复的是罪恶客栈没有这个叫楚冬的人。不禁让人疑惑。
可惜的同时苏嬷嬷也不在做他想,毕竟只是突然想到,然后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希望可以找到小姐。
不论如何,苏嬷嬷都不能让自家的小姐从直系变成旁支!更不能让小姐的家产落入别人的手中!
“很奇怪,你家里什么异动都没有!好像你根本没失踪一样!”打听回来的少年撇撇嘴对月舒儿说,清秀艳丽的脸庞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最后月舒儿没有拜托少年送信,但是希望帮忙打听下月家的情况。
月舒儿一听,眉头紧紧的蹙着,她想不明白,苏嬷嬷这样做的理由,都不着急,不找她吗?那些忠心的仆人不是会担心月舒儿从此就没有了吗?为什么要若无其事?如果她不在了,他们会有什么好处?他们会变卖月舒儿的家产,然后乌鸟一般散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月舒儿强迫自己冷静,她毕竟来这里不久,手头的线索太少。虽然,那些家产不是她的,散尽也不心疼,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伤心。
毕竟月舒儿是真心当她们为亲人。
想想,月舒儿又觉得自己多心了,竟然会越想越离谱。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明显苏嬷嬷对自己的关心是真心的,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用意的。
少年看着月舒儿面色风云变幻,露出玩味的笑意,然后对月舒儿说:“哼哼,看来你也不是那么重要嘛!”
月舒儿却已经镇定下来,不再理会少年!
少年坐在椅子上看着月舒儿虽然神色平静,却粉黛不施,秀发随意的垂着。苍白的脸带着我见犹怜的脆弱,柳叶眉也紧紧的蹙着,仿佛有什么难解之谜,黑珍珠一样的眼眸里盈盈散光,深潭深不见底。
不由得被这样倔强脆弱的模样所吸引,让他在想,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孩,明明比他小,却有着仿佛超越年纪的思想和眼睛。即使跟自己一样无父无母,被亲人背叛却显得那么冷静,现在更是仿佛被月府抛弃的模样,也能够泰然处之。联想到自己,同样是孤儿,被亲人亲手卖到见不得人的组织里面,从而见不得别人的好,见不得别人天伦之乐,看见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会觉得高兴。时间久了,自己都知道自己出了问题,可是既然已经在地狱了,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得到幸福?
“你在干什么?”清脆的声音响起,月舒儿诧异地看着少年紧握的双手,一滴滴娇艳的血液滴到木头的地板上,月舒儿看见鲜红的血一阵眩晕,再看这少年平静的面色,不痛的吗?她都替他痛了。
少年一愣,看见月舒儿诧异中暗藏的疼痛的眼神,胸口突然的涌上复杂的情绪,这么一点血丝,连伤口都算不上,怎么需要人露出疼痛?
况且从小的自己,只听到:没用!又受伤了!麻烦!累赘!这样的眼神,何曾有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因此,少年愣愣的,感觉一双软软的小手,温热的捏住他的手指,只需要轻轻一挣,触感就会消失。他全身僵直,意外的触碰让他感觉恐慌,直觉不妥,心底却隐隐有一留念。
月舒儿终于对渐渐汇成一片的血色看不过眼,生在和平年代的她,破一点点皮都是伤,若没有大恸,谁会愿意弄伤自己。于是心底那丝不合时宜的母性翻滚上来,月舒儿拿过旁边架子上的毛巾,吃力的掰开少年的手,轻轻的擦拭着,嘴里还大惊小怪地说着:“哎呀,流血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会破伤风的!”
这是少年第二次听到破伤风的名词,他大概能够明白是“伤寒”的意思。
月舒儿不知力道,尽力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少年看着月舒儿专注的表情,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感觉,想挣开,却仿佛没有力气。
月舒儿放任着自己不合时宜的这点同情心包扎好少年的手。
手上摸着少年的手指上满是老茧,明明清秀白皙的脸庞,手上却如此粗糙,心底的同情似乎有放大的倾向。
“人生已经够苦了,何必虐待自己?”月舒儿淡淡地说着。
少年听了却感觉心底难言的酸楚上涌到了喉咙,让他一哽,半响说道:“既然没有人关心我,我关心自己做什么?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我死活,没有人会希望我好!”
“就是因为没有人关心你,你不更应该关心自己吗?”月舒儿很快地反驳,认真看着少年,微微一笑,“如果连自己都不爱了,还想谁来爱你呢?”
少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月舒儿包扎伤口,待包扎好之后,撇撇嘴:“真丑!”
“哈!你……!”月舒儿气愤地看着少年嫌弃的表情,又平了平脸色,不在于少年计较,躺下准备再休息。
许久,在月舒儿快要睡着之时,朦胧听见少年说:“我叫叶旭!”
月舒儿嘴角一扬,深深地沉入梦乡。
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家,看见了微笑着看到自己的陈罗,他温柔的脸,站在那里,张开双臂,迎接着自己。
她兴奋地向他跑去,却怎么跑都到达不了。
醒来,一片湿润。
…*****
“你今天怎么有空在那里?”月舒儿百无聊赖地数着窗前的流苏,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叶旭。
“既然带你回城里了,你身体又好了些,我若不看着你,你跑了,我岂不是功亏一篑?今天最后一天,我不想出差错!”少年看着月舒儿说道,说完一阵别扭,其实,他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哦!”月舒儿曼声应着,心里一阵自嘲,亏她还以为是昨天包扎的功劳让他不再那么敌对自己,原来是要亲自看守。一边暗骂自己鸡婆的多管闲事。
气氛一时凝结。
少年看着月舒儿略带暗淡的神色,有一丝不安,有心想补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问道:“喂!你想出去逛逛么?”说完,懊恼地住嘴,他刚说了要看住她,又要让她逛街,她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在讽刺?
“你不怕我露面被人找到吗?”果然月舒儿略带疑惑的眼睛看向自己,晶莹剔透的眸里带着一丝丝怀疑,丝毫不被他的提议所兴奋。
叶旭看着月舒儿怀疑的眼神,心一热,脱口而出:“喂!我放你回去吧!”
“什么?”月舒儿此时更是脸色一变,满是不解地看着叶旭。
叶旭终于看到少女变色,心里竟然涌上一股飘飘然的成就感,高兴地说道:“我放你回去吧!然后你去参加那个劳什子家族大会!教训一下你那些叔叔伯伯!我其实很想看看他们变色!哈哈!”
月舒儿看着面前叶旭说的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觉得面前还是个孩子,而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孩子。
不管如何,他愿意主动放自己回去,对她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