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还没喊完,月舒儿已经急切地朝进来处望去,只见那三皇子身穿绛紫襕衫,束金玉带,足蹬云头锦履,比穿着盔甲时更多了一份翩翩文雅。
月舒儿的眼睛迫不及待地看到他的脸上,虽然她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整个人被震撼了。上次远远地她看着象,现在随着他越走越近,已经不再一个像能描述的了,那眉那眼。五官轮廓,完完全全就是同一个人。
她的头象被什么用力击中了,陈罗的名字就险些脱口而出,双脚也不由自主地朝他移动。不过幸好他手上一紧,一只滚烫的大手握紧了她有些发凉的手,让她清醒了过来。
这时才听到太监又喊住:“三王妃驾到。”
三王妃?月舒儿又是一震,刚才她的注意力全都被三皇子吸引过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美丽婉约的女子,跟他并肩走了进来。
他……成亲了?!月舒儿震惊得不敢相信,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不可能是陈罗,可那成双成对的身影还是刺痛了她的心,眼睛不自觉地湿了。
她的反应一丝一毫都没有逃过楚冬的眼睛,心里象扎进了一根针,说不出又痛又闷。难道月儿喜欢的陈罗就是三皇子楚礼?她是怎么跟他认识的,又是何时认识的,又是怎么爱上了他?这些问题象一根根长长的尖刺,每一根都能把他的心刺穿。
宫女太监们纷纷给三皇子及王妃行礼,月舒儿还愣愣地没有回神,于是就被突兀地显露出来。
楚礼不经意瞄了一眼,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当四目相对时,月舒儿的心脏骤停,全身绷紧等待着他的反应。可令她失望的是,他的目光从她划过落在旁边的楚冬身上。
月舒儿终于知道从天堂坠入地狱是什么感觉,从极喜到极悲,快得她心都麻木了,毫不掩饰失望地看着他。
不过楚礼在看了楚冬两眼之后,眼睛又落回到月舒儿脸上,状似若有所思。可是月舒儿的神经正在麻痹当中,一下没反应过来。
楚冬轻轻拉了拉月舒儿,上前两步道:“皇兄,愚弟祝贺你旗开得胜,又建奇功。”
“四弟客气了。”楚礼温和地笑道,指指月舒儿问:“这位是?”
“月姑娘,我的朋友。”楚冬一语代过,不想介绍太详细。
“民女月舒儿,”回过神来的月舒儿干脆自我介绍:“见过三皇子。”
或许是她的语气过于急切,又或许是她看楚礼的目光太过热切,楚礼更加专注地看了看她。
月舒儿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反应。只是再一次叫她失望了,楚礼生疏客套地道:“原来是月姑娘,久仰久仰。”
月舒儿却不自觉地苦笑,既然他不是陈罗又刚刚回京,哪里来得久,又仰的什么。她心里百感交集,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双眼还是紧紧盯着他。
楚礼似乎觉得她这样十分失礼,眼底浮现不悦,这时太监又传大皇子跟其他几位皇子驾到,于是他就礼节性地朝楚冬点了点头,转身去应酬。
虽然知道了楚礼不是陈罗,可月舒儿的目光还是流落到他的身上怎么也没办法收回。看着他神采奕奕、谈笑风生,一颦一笑都是记忆中的那样,她已经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几乎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记得了。
后来开宴后,月舒儿就跟静安公主坐在一起,正巧左手边是楚冬,对面正对着楚礼。静安公主偶尔会跟她说几句话,她完全心不在焉,不时看向对面。
她这样专注的目光自然会引人注目,就连三王妃都已经察觉了,先是向她投来惊讶的目光,看多了就渐渐变得不满起来。
月舒儿也知道这样看太失礼,极力压抑着情结,尽力不再往对面望过去。
宫廷里的宴会无非就是斛光交错、歌舞升平,中间一群妖娆的舞姬轻歌曼舞,两边宾客举杯互敬。
月舒儿心事重重,没有人来跟敬酒,她自己一个人就自斟自饮,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楚冬也被人敬过几圈酒。他虽然常年不在宫中,可都知道皇上对他十分器重,少不了就有人借机大献殷勤。不过他喝酒却也没有月舒儿的失落遗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没劝阻,只是心里沉闷,也喝了不少。
酒过三巡,酒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月舒儿不知道是喝得有点儿多,还是受不嘈杂的敬酒声吵,只觉得心里烦乱,给静安公主低声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方便,然后公主就让一个宫女给她带路。
出了那片花林,绕过一座假山,就看到了一片荷塘。此时天还未黑尽,天空还有隐约的墨蓝,院子里已经挂起了宫灯,映在微波鳞鳞的水面上一片片红彤彤的,随着波纹好象在游曵。
风中带着淡淡的荷香,拂过她微微发烫的脸颊说不出的惬意,象一下子把酒宴上的喧闹、胸中的郁气都吹散了,本来只有六七分酒意的,被风一吹就醺醺然了。她情不自禁地朝九曲桥走去。
“姑娘,你不是要方便,这边请。”宫女对她说。
月舒儿挥挥手:“我喝得有点儿多,出来醒醒酒,你不用管我了,让我在这里清静清静。”
“这……”宫女还有些犹豫。突然觉得有人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回头,立刻惊吓地要行礼,却被摆手制止,悄悄退下。
月舒儿沿着九曲桥心不在焉地漫步着,突然被噗噜噜的响动吓了一跳,一个黑影就从她身边飞起。因为太突然又近,所以不由得退了几步,就退到了桥拉杆边,脚被绊住,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她呀地惊叫一起,以为这下要摔进湖里了。然后手腕上一紧,下一刻她就被拉了回来。拉她的人力道有些猛,所以她直接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是一个陌生男人的气息。月舒儿一站稳就立刻退开几步,急忙道谢,一抬头却惊住了:“你?!”
“月姑娘,失礼莫怪。”楚礼浅笑着道。
月舒儿一下子闪了神,一模一样的,那带笑的双眸,那嘴唇弧度,这久违的笑容何其熟悉,只是刚刚为什么会觉得那气息是如此的陌生呢?
“呃~”她回神,道:“是我不小心,刚刚还要谢谢三皇子。”
“归根究底还是要怪那宿鸟惊飞。”楚礼笑道。
原来刚才是只鸟。他不说月舒儿还真没看清,淡淡一笑道:“那也是有人惊了它。”
楚礼笑着颔首,看了看她道:“我看小姐眉宇轻蹙,是有什么烦恼解不开吗?”
月舒儿能说她的烦恼是他吗?只是摇头叹息。
“小姐似是满腹心事,如蒙不弃不妨说出来,我若能帮忙自当尽力。”楚礼热心地道。
月舒儿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三皇子客气了,我怎么好麻烦你?”
“小姐既是五弟的朋友,自然不是外人。”楚礼忽又一笑道:“说起来我五弟没多少朋友,而异性朋友,只怕你是第一个吧?”
这叫月舒儿没办法,说起来楚冬究竟有没有朋友,有多少,她好象从来没有关心过。
“五弟给带你进宫赴宴,想必你们关系匪浅。”
“不!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今晚我也是应公主之邀前来的。”月舒儿急忙解释,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跟楚冬的关系,就算他不是陈罗也不想。
“原来如此。”楚礼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不过来者是客,小姐不妨到前面亭子里坐下歇息片刻,我让人端杯醒酒茶来。”
“不必麻烦,我已经好多了。”月舒儿道,沉吟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舒儿今晚有些失态,三皇子莫怪。我只是觉得三皇子长得比较象我的一个朋友。”
“哦。”楚礼惊奇地挑眉:“你这个朋友是否对你十分重要?”
“他是我……”月舒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他:“未婚夫。”
楚礼被惊得愣住了,面带尴尬地笑了笑道:“那……还真说明我跟小姐有缘分。”
缘分吗?月舒儿苦笑,如果真有缘分,那她又怎么会穿越到这里呢?
“那你的未婚夫现在何处?”
“他……”月舒儿顿了下,斟酌要怎么说:“不在这个世上。”
楚礼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强笑道:“那小姐用情至深真是令人感动,你的勇气也让人佩服。那天在城门上……”
“那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月舒儿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那样的场合下第一次见到他,真是再错误不过了,任谁看到她当天的样子也会把她当成悍妇吧?
她急着想要解释,却被找来的三王妃打断了:“王爷你在这里啊,母妃在找你。”
“何事?”楚礼问。
“父皇来了。”
楚礼一听,急忙整肃装容道:“那快回去!”
匆匆走出几步又回头问:“月姑娘也一起回去吧?”
月舒儿本来就对那皇上没有好奇,想到回去又是一番繁文缛节就头疼,于是就用手揉着额头道:“我喝了酒又被风吹了,有些头疼,怕在皇上面前失礼了,就不过去了。”
楚礼惊疑地看看她,终究挂着酒宴那边,没说什么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