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魏子义所言,戏院子里的人还真不少。唱曲儿的都是些容貌秀美、体态妖娆的女子,糜糜的南音听不懂是哪里的山歌俚曲,就胜在嗓音清越、舞姿妙蔓。
其中也有几出带情节的戏,无非就是才子佳人相互倾慕、一见钟情的戏码,这让早已经看多了宫斗宅斗曲折离奇的电视剧的月舒儿觉得十分的幼稚。
但月舒儿很怀疑那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戏曲儿有多少人能听得懂,所以就猜想这些观客们是来看热闹的——谁会拒绝看美女呢?
只是别人却不知这么想。魏子义看完了书生小姐庙会相遇的戏之后,就开始幻想赶哪天他也去庙里上个香,是不是也能碰到个绝世佳人。
月舒儿不得不鄙视他的幼稚:“这么白痴的剧情都能骗得了你,真不知道你这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这哪里白痴了?”魏子义道:“那些大家闺秀平日里又不怎么出门,除非什么宴会庙会哪里能见得到?”
好吧,月舒儿忽略了可怜的古代人不仅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太多的交际活动。
“月姐姐,改天我们也去庙里上香吧。”静安公主提议。
“难道公主也怕自己嫁不出去吗?不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吗?”月舒儿觉得上香这种事很无聊。
“就算如此我也想求个好姻缘啊。”静安公主面带娇羞,明眸不由自主地瞟了瞟楚冬。
楚冬轻哂:“原来静儿想要嫁人了,那我一定找机会给父王说说,给你挑一个好女婿。”
“冬哥哥好讨厌!”一句话说得静安公主面红如霞。
“只是舒儿你不去替你夫君上柱香求个平安吗?”魏子义不解地道:“对了,认识你不少时日了,我怎么也见过你的夫君呢?他是做什么的?又怎么放心让你抛头露面呢?”
一句话让月舒儿陷入思念,她穿越到这儿快半年了,也不知道陈罗现在怎么样了?他会不会还在发疯地寻找她?他会不会跟她一样日夜受着思念的煎熬?他身边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趁虚而入……哎呀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好象油在煎一样,又急又躁又痛。
楚冬颇不悦地看了看魏子义,道:“天不早了,静儿也该回宫了。”
静安公主虽然万般不舍却也无奈:“冬哥哥送我吗?”
楚冬瞟了瞟一旁凝神的月舒儿,道:“让子义送你吧,我还有事。”
静安公主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楚冬让平安跟去随侍。
“在想什么?”楚冬看着倚在栏杆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柳枝的月舒儿,此时斜阳的余辉柔和的投在她的皎月般的脸上,平静婉约中说不出的寂落。
月舒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在想什么,当然是在想陈罗,只是这话要如何对他说。
看着她黯然神伤楚冬心里也坠坠的沉重。“去那边坐下喝杯茶吧。”
两人正要往对面茶肆走时,后面忽然有人在叫:“夫人留步。”
月舒儿回头,就见一个粉衣绿裙的女子急步赶上前。“尊架是陈夫人吧?”
月舒儿点头:“是。何事?”
女子袅袅行礼:“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请我?”月舒儿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她家那位主人,不过那女子已经举手想请,指示的方向正是他们刚刚出来的戏院子。
月舒儿看了看楚冬,他神色不变,显然他跟她的想法差不多。
楚冬没说话,拉起她的手又走回戏院。
这会那绿裙少女在前引路,直接把他们领到了楼上。推开了一扇房门,便看到了梨花木的卧榻上歪着一个人,三旬上下,倒生得风流倜傥,一件儒袍穿出几分气质翩翩,只可惜如今象只懒猫一样半倚在美人怀里,还有三个美人在端茶按摩伺候着,所以月舒儿更觉得他象个登徒子。
“陈夫人,请坐。”他挑起桃花眼看了看月舒儿,嘴里客套着人却没动,连手都懒得抬。
月舒儿也不客气,跟楚冬在对面坐了下来。
“这位是……”他看着楚冬问。
“楚冬。”楚冬淡淡地道。
“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他眼中似乎闪过什么,一闪即逝。
“阁下是谁?不知叫我来有何贵干?”月舒儿开门见山地问。
“哦,在下还没有自我介绍,在下姓李名禺,是这家戏班的班主。”李禺这把玩着身边美女衣服上的流苏,边道:“这两位是在下的爱姬,乔姬、绿姬。”
乔姬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而绿姬坐在他身前。看眉眼两个少女年不过十六,却已经有了绝世的美貌。明眸善睐却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象两具漂亮的玻璃娃娃。
不过月舒儿对他这些爱姬没兴趣,反而更让她觉得此人轻薄浪荡。
“在下虽然来京城的时日不多,却对陈夫人早有耳闻。想着夫人也算得是一位奇女子,心向往之,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夫人能亲莅敝戏班子,李某十分荣幸。”李禺一口文绉绉的话显示着他肚子里确实有几滴墨水,只是那细长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月舒儿。
说实话,月舒儿非常不喜欢这人的眼神,这表情就让她觉得自己被意淫了。
“只可惜我对李班主是没有丝毫耳闻。”月舒儿冷淡地道:“我听不懂班主写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实在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拒绝够直白了吧?只是那李禺却比她想得难缠得多。
“夫人不必多心了。”李禺终于肯放开他的爱姬坐起来了,桃花目流光荡漾:“我请夫人来也是无意听到夫人那句话。夫人是否觉得在下的戏文幼稚可笑?在下愿听其祥。”
月舒儿有些惊讶:“你找我就为这?”
李禺笑道:“在下身无长物,就只有这么一个喜好。”
月舒儿点头,不怎么热情地说:“我也不懂戏,只是觉得故事太简单而已,而且曲调虽然优美,但却听不懂戏词。”
“那也难怪。”李禺来了精神,兴冲冲地起身走过来,也不避嫌地坐在了月舒儿身边:“她们说的闽南话。夫人可是有好的故事讲给在下听听。”
随着他的移动了,还带过来一股浓郁的胭脂香味,月舒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月家虽然开着胭脂铺,可并不代表她会喜欢这引起东西,尤其还是香味浓重的。
“这样吧。”她一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不卑不亢地道:“我在井字胡同开了间书吧,李班主若是有时间可来看看,有很多典故可供你参考。”
“可是……”李禺却如影随形似地探着身子凑过来,抽抽鼻子语气轻薄:“在下更感兴趣夫人的故事。象夫人这样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不如对在下讲讲,改日在下也编成戏文,去传唱。”
登徒子!月舒儿忍着想把他象狗鼻子一样到处乱嗅的挺直鼻梁打成负高的冲动,突然站了起来,冷冷道:“李班主请自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夫人……”李禺居然还站起来伸手欲拉。
一只手却及时挡住了,楚冬轻笑着似忠告又象威胁:“李班主,既然你游走四海,见多识广,就应该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
李禺虽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骚客,不过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挡开他手的手腕虬结而有力,很识实务地收回手道:“多谢王爷忠告。”
楚冬的目光一厉,暴出刀锋一样的冰冷,审视着他。
李禺被瞪得浑身寒毛直竖,急忙道:“王爷不必多以。正如王爷所言,我们这闯百家门的并不容易,每到一处当然是要先打听一下人情事故。在下如此只是为了不惹麻烦,别无他意。”
不惹麻烦?楚冬很怀疑。这个李禺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却为何还要当着他的面调戏月儿?他直觉的此人并不简单,看来回头还是要着人去调查调查。
当下他只是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然后转身去追月舒儿。
李禺恢复性极强,楚冬一转身他就恢复了常态,还高声冲着月舒儿的背影大声道:“陈夫人放心,改日在下一定会去府上拜见。”
月舒儿头也没回径直出了戏院。等楚冬追上她时才低声问:“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不担心,我会派人去查。”楚冬平静地道。
“嗯。”月舒儿应了,也没放心上。她不觉得这个李禺是冲她来的,自己来这些后并没有得罪什么人,而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只是一个闺阁小姐,除了那陈生也不可能惹上什么麻烦。这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表面上看是个色胆包天、举止轻浮还不知死活的登徒子,但那眼神,那话语动作都暗示他在试探。试探什么呢?就不得而知了。
李禺说他改日还会登门拜访,她根本也没放心上。谁知道那货居然还真说到做到了。
再次见到李禺时也不过过了几天。自从静安公主去了绸缎庄后,消息不胫而走,几乎全京城的达官贵人的夫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架临了月记的铺子,还买了好几套衣服,回到宫里还向各嫔妃娘娘对月记赞不绝口。几乎一夜之间绸缎店差点儿被那些夫人们挤暴了门槛,衣服都脱销了,定单都排到了下个月。
月舒儿听苏伯回报情况时半没有半分惊讶,淡定地听完继续看她的书。这时候冬梅来回说有客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