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啊!这主意端底是好。”魏子义击掌称妙。
“好是好,只是这颜料却是要讲究,别过水就掉了。”苏伯还是有顾虑。
楚冬气定神闲地摇着扇子,道:“城南采蓝染坊久负盛名,他们染出的布花色繁多,色泽艳丽且不易褪色,就连宫里的布料也会找他们染。他们的配料师父人称葛大师,所用的染料都是由他调配出来的。月儿想进颜料,不妨从他们那里进。”
月舒儿眼睛一亮:“好是好,就是怕他们担心配方外漏,不肯外传。”
“配方他们自然是不会给,不过你把需要的花色列出单子,我可以帮你去协商。”
“你认得那葛大师?”听他这么一说,月舒儿猜想他们肯定认识。
“有几分渊源。”
“那改天你帮我引见引见。”月舒儿心里另外打着小九九。既然有了这么一个通道,可不能每次都麻烦楚冬去帮忙进颜料吧,让他从中搭个线,以后这事儿就自己人去跑更方便。
楚冬没错过她眼中的算计,倒也不生气,淡淡地嗯了声。
“那画师呢?”苏伯问。原料解决了,还欠东风。
“放心,这京城别的不多,就是人才不缺。”魏子义自信地拍着胸脯:“琴棋书画,琴棋书画,十个秀才里随便抓出九个来都能挥两下画笔。我去认识的人里抓两个来给你。”
“算了吧。你认识的那些人都是些自命清高的,象这种事多半都嫌有铜臭气,除非迫于生机也愿意出来卖卖字画糊口。而且这也不是会画画就能办得了的,一开始总要设计一些有针对性、喜闻乐见的花样,才能卖得出去。要是有有名的画师给设计好的画稿,那就另当别论了。”月舒儿道。
“说到有名的画师,我倒想起一个。”楚冬说着看看魏子义:“那个人一定合适。”
“你是说……夫子?”魏子义说到那个名字满脸便秘状的痛苦。
月舒儿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十分好奇,问楚冬:“夫子是谁?”
“魏夫子。”楚冬淡定地道:“楚国丹青名家,居‘六门八大家’之首。他的画千金难求,即使是王候将相想要求他一幅画都势如登天。”
“这么难得!”月舒儿听得目瞪口呆,咋舌:“那他又怎么肯为我设计图样?”
“这可不好说。”楚冬呷了口茶,侃侃道来:“当初武丞相萧干六次登门,出银千两想要索求一张祝寿图,硬是吃了六次闭门羹。可那年魏夫子出门游历,遇上了一家镜子铺积货难消,老板愁得想上吊,他却愣是在几十面镜子上做画,结果镜子一抢而空,解了老板的围却悄然而去。魏夫子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就是:画不能为人用,不如擦屁股。”
“噗——”月舒儿一口茶很不雅地喷了出来,这位魏夫子倒是有几分“扬州八怪”里郑板桥的作派。
“这样的怪人你确定我能请得到?”这怪人一般都有怪癖,不相投的人凭你再怎么求也求不到,对有缘人却可能分文不取。只是谁知道谁谁地有缘人呢。
“话说这魏夫子虽然颇有名气,日子过得甚是惨淡。再说你不试试又怎知请不到?”
“这样的人也能揭不开锅吗?”
“你不是说了京城居大不易吗?这这老爷子脾气太怪,有人求画不卖,救人于难又分文不取,日子怎能过得好。”
这倒是。月舒儿点头。这魏夫子虽然有些酸腐清高了些,倒有几分侠士的肝胆,她倒真想去会一会。
“那这位魏夫子跟魏子义是什么关系?”她大概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楚冬看看魏子义不语。
魏子义皱着眉头好象极头疼的模样,好好仅仅提提这个名字就让他痛苦,苦不堪言地道:“他是我一位表叔。”
“那这中间的介绍人看来非魏大公子莫数了。”月舒儿狡黠地看着他。
“别别别。”魏子义摆手摆得要脱臼:“你真要我带你去,这事儿肯定黄。既然是楚师兄提出来的,舒儿你还是叫他带你去。”
月舒儿哦了声,刻意不掩失落。不过看魏子义如坐针毡的模样,只怕她要是再多说一句,他立马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说话间,静安公主已经换完衣服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人在笑,奇怪地问:“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楚冬回头,却也不小心被惊艳到了。
静安公主本就生得明艳照人,又生在帝王家被熏陶出了高贵典雅,平日里的衣服不是白就是艳丽的红黄色。白衣胜雪时婷婷如出水芙蓉,艳丽的服饰时又端庄尊贵。如今这身粉衣却让她娇艳不失灵动,活脱脱多出了几分灵气。
“冬哥哥,我穿这衣服好看么?”静安公主也越看越喜爱,显摆似地转了两圈,衣袂翩飞更加超尘脱俗。
魏子义直接看傻了,张口居然吟起诗来:“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月舒儿在旁边忍俊不禁,低声提醒:“注意口水,流出来啦。”
魏子义还傻傻地抬手去擦。
静安公主半嗔半恼地道:“魏子义你好大胆,敢轻薄本公主。”
这话虽半真半假,不过一蹙眉间帝王家的威仪自然天成。魏子义也不敢造次,急忙躬身:“不敢不敢。”
月舒儿看笑话是看笑话,可这笑话弄假成真就不好玩儿了,于是出来解围:“公主果然得上天眷顾,这衣服非公主谁也穿不出这气质。”
“姐姐这是臊我呢。”静安公主娇羞地道,少女的矜持总要维持一下。
“这件衣服我很喜欢,我买下了。”说着就叫身后的侍女付钱。
“我这是说实话。虽然常常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其实这衣服也是挑人的。既然公主喜欢,那我就送给公主了。”月舒儿大方地道。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白饶姐姐你一件衣服。”
“公主都叫我姐姐了,就算我送公主的见面礼。再说我也不亏,这衣服穿在公主身上也算给我做了广告,我还省了广告费了呢。”月舒儿笑得好象占了大便宜,事实也确实如此。公主穿着这衣服回宫里各处一转,那些嫔妃娘娘们看着喜欢肯定会来买,她这生意可就做到宫里去了。
“广告?又是什么?”静安公主显得不理解这新词。
月舒儿不免给她做了番简要地解释。
“即使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静安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这种小事自然也不会太计较:“不过出宫一次不容易,只此一件多寒碜,我再挑几件,不过姐姐不能再跟我客气了,我可是要买的。”
“只要公主喜欢。”月舒儿也不勉强。
静安公主又挑了几件付了钱,本该回宫了,可又不愿太早回去。可见这公主平日里也被宫墙深院禁闭得太久了,出了笼就不想回去。
“不如去看戏吧。”魏子义提议:“听说前几日京城里来了个南戏班子,唱得那些曲儿很别致,还有偶人戏更新盈。”
“好啊好啊。”静安公主一听自然高兴:“姐姐你也是去吧。”
说实话月舒儿对于那些咿咿呀呀软绵绵的戏真不感兴趣,不过对着魏子义跟静安公主殷切的目光又不好拒绝,只能看看楚冬。
楚冬对于这提议也是皱了下眉头,不满地瞅了始做蛹者魏子义一眼,提醒:“静儿不要贪玩,回宫迟了。”
“人家好不容易出趟宫,冬哥哥你就不要拦着人家嘛。”静安公主连小女儿的撒娇都使上了。
楚冬知道宫里的寂寞,也不忍心惹得她不高兴,摸摸鼻子道:“那申时必须回宫。”
他这算是开了禁,月舒儿也不能强拒,一行人就往梨园走去。
出门后,月舒儿忽然拉了拉楚冬的衣袖,示意他慢行,有话要说。
两人放慢脚步跟魏子义和静安公主拉开距离后,月舒儿低声道:“你常在宫里走动,看能不能弄几幅春宫图?”
楚冬脸色有些不好,瞪了她几眼有恼有怨,凉凉地问:“怎么?你难道还想公开宣淫不成。”
“这算什么宣淫?”月舒儿颇不以为然:“多少夫妻晚上关起门来还不是做那些事?难道做都做得,反倒说不得?你们这些读书了,整天把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挂嘴上,搞得神神秘秘、讳莫如深,其实越这样才越容易让人想歪。男欢女爱,人之深情,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了?而且我又不是拿到大街上去卖,谁出来买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四处宣扬,也不过是增加一点儿闺房之乐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楚冬的脸色更差,冷冷地道:“你懂得还真不少啊!人家夫妻关起门都做些什么事你又知道?陈夫人!”
月儿这个公开的身份始终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就不爽。
“莫名其妙!”月舒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恨恨地道:“帮就帮,不帮拉倒!”
这是求人的态度?楚冬又恼又无奈,叹了口气道:“月儿,我知你心中有人,但是也不必如此招摇。你想那陈生就在京城,你这名号打出去,不是无端给自己惹麻烦?”
“清者自清。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明白。”月舒儿冷淡地道。
“你自己心里明白,可别人不明白。你是来京城做生意的,不是来惹气的,倘若那陈生的夫人找上门来,你怎么说?不如找个机会消了这个名号。”这才是楚冬的目的。
月舒儿心中完全不以为然,却不知楚冬一语中的,没过多久麻烦真就找上门来了,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