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翠微山中雾气缭绕,又是新的一天。
此时的山道上却有一名身穿公服的男子急步奔向半山亭。山中雾气甚重,他一头凌乱长发被雾气沾湿,双眼通红,胡子拉杂,好似几日未眠。此人正是衙门捕快许术。
此时的半山亭有两名捕快守在亭中,见了来人忙让出路来。
许术入了亭中,也不多话,只蹲下身来,掀开了地上蒙着的白布。
那白布之下,是两具黑衣蒙面的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信息。手有老茧,身携暗器,是专业的杀手!
许术粗粗看了一遍,心叫不好,忙向那值守的捕快道:“在何处发现的尸体?快带我去!”那捕快也不多言,当先就往山上跑去。
待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许术细细查看了那些机关陷阱,心中已经了然。那陷阱许术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家老大的手笔。想不到他家老大已经避居陵城做了一个小小的捕头,那京中之人还是不放心,竟然派了杀手来暗杀!
看了眼腰间挂着的九耳连环长刀,许术更是忧心。
想必老大是怕吓到张家小姐,连贴身兵刃都没有带,也就是说他赤手空拳面对刺客,而且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小姐!想到此处,许术更是心中一沉。
必须加紧搜索才行,想必老大是为了躲避刺客,进了翠微山深处,如今也不知那杀手有多少人,老大是否对付的了?
想到此处,许术招呼了附近搜索的人,朝着深山而去。
这边衙门中人与苏家人正在山中艰难搜索,那边山谷中,张采薇苏景却已经山穷水尽。
摸了摸早已咕咕作响的肚子,张采薇又灌了一口水,自从前日两人分食了那只麻雀之后,张采薇再也没有捕到过任何东西,这山谷太小,又多是石头,实在是找不到可以食用的东西了。
抬眼望了望头顶,只见头上枝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树间一剪飞瀑飞流而下,烟雾缭绕,美轮美奂。景是美景,若不是身处这般绝境,张采薇还是能欣赏一番的。望着那陡峭的石壁,张采薇心中一动,忙起身跑进了山洞。
“苏三哥,那追杀你的人,可是与你有血海深仇?”
苏景此时正削着手中木棍,见她突然如此发问,有些疑惑。
“并无!”
张采薇并不死心,又问道:“他们既然是要杀你,那他们要是知道你没死,可会下来查看?”
苏景听她此问,心中豁然开朗。
“你不会是想要。。。?”
“对!”张采薇肯定的点一点头。
“我就是要瓮中捉鳖!”
山中凉风习习,不知何处飘来的几缕花香让张采薇想起了采薇居门前的迎春花。出门时她见那花正打了花苞,此时应当已经开了吧。
将怀中枯叶均匀的撒在地上,踩着石头慢慢站了起来,倒退着一边用树枝扫干净痕迹,一边回头问苏景,“这样可好了?”
苏景坐在山壁下的一块石头上,手中正将那些削尖的木棍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绑在一棵比张采薇手臂粗一些的树枝上。那树枝是张采薇爬上去压下来的,树梢用树棍别了固定在地上,那树棍上绷了一根布条,若是踢到布条,树枝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回去,那树枝上削尖的木棍,就会成为致命杀招!
苏景抬头看了一眼,指了指身边的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
“麻烦采薇把这块石头搬到那边陷阱三步处。”
张采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照做了。
一番忙碌下来,张采薇更觉腹中饥饿,此时脚步都有些发虚。
苏景将手边树枝轻轻盖在布条上做好隐蔽,见张采薇脚下有些踉跄,说道:“此处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你去那边点燃那堆湿材吧,待会儿浓烟起来,不管是杀手还是救兵,总是更容易发现一些。点好了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此处交给我就好。”
见张采薇衣服上沾了几根枯草,苏景顺手帮她取下来。
“那你呢?你伤口现在还不能有大动作,若是那杀手先下来,你必定不是对手,我跑的快,我把他们引到陷阱那边就是了。”张采薇摇头回绝。
苏景见她不肯,站起身来说道:“我如今身上已无大碍,再说那杀手不见我,也不会放下戒心。这陷阱终归是粗糙了一些,他们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来的。若是我不慎被杀了,他们目的达成,也不会再去寻你,你只需要在此处等待救援便是,无需为我以身犯险。”
张采薇见他这话说的有几分疏离,心中有些不快。是了,他们认识不过几日而已,他几次救她,也是他为人磊落,不愿意牵连无辜,如今生死之际,他又要行他的大侠作风了!
张采薇心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张采薇点了湿柴,便在之前寻得的一处草窝里卧下了,四处望了望也不见苏景身影,想必他已经躲藏起来了。想起他方才所言,不觉心中有些气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怎么说也算同生共死过了,此时将她撇开,虽然说是知道他是怕连累她,心中却也不免气闷。
正自生着闷气,却听得山崖下哗啦啦几声,几块碎石掉入了草丛之中。此时天已擦黑,山谷中光线昏暗。张采薇抬头望去,却见石壁上悬下来两根绳索,张采薇心头一紧,顺着绳索向上望去,却见那树冠之间有两个身穿黑衣的身影,此时正顺着绳索下来,速度甚快。张采薇心中又是一跳,看来他们运气一般,没引来救兵,这杀手倒是先到了!
张采薇又向四处望了望,依旧没看见苏景身影,也不敢有大动作,忙俯身地上,密切注意着石壁下的动静。
那两个黑衣人下到谷中,先是往冒着浓烟的火堆处望了望,见那处开阔并无人影,又四处望了望,立时便发现了水潭边的山洞。两人也不说话,只是手势交流了,便小心翼翼往那边而去。待到了山洞前,见里面并无人影,也未贸然进去,想必是之前见识过苏景的陷阱,如今也是十分警觉。
张采薇只觉得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握紧了身下石头,向山洞对面的树丛望去,果然见那树影一动,几根木桩带着着破空之声就像那两个黑衣人射去。张采薇心下紧张忙望向那边,却见那黑衣人只是手中刀轻轻一挥,就将那树桩挥在了地上。
张采薇心中一沉,果然是不行吗?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避开了。
却见那边那两个黑衣人嘿嘿一笑,就向那处树丛走去,张采薇心中又是一紧。
那黑衣人走的甚是小心,到了树前,只一人上前拨开了眼前树叶。却见那树上用布条绑着的机关,却并未见人。但显然那机关是人为控制,并非自动发射。
那两名黑衣人相视一笑,向着周围高声喊道:“苏将军既然引了我兄弟二人下来,难道就打算躲藏不出吗?如此可出不得谷去!”
话音未落,却见前方一棵松树后闪出一个高大人影,他右臂打了绷带,只左手提着一根木棍,那棍头用布条绑着的,正是张采薇的匕首。
那两个黑衣人见苏景出来,也不意外,只相互使了个眼色,向前一步,手已经搭在了刀把上。
“苏将军果然胆识过人,如此这般景况竟然还能使这样的手段,我兄弟二人前几日被山下的搜索的人挡了路,未能下山寻得绳索,想不到苏将军倒是着急了!”
说话间向前走了几步,已是到了苏景跟前。
苏景也不答话,只提了提手中木棍,匕首尖划过地上枯叶,在地上留下一条半圆形的痕迹。也未见他动作,却感觉周身似有无形的风吹起,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扭曲了起来。
那两名黑衣人感觉到阵阵杀意,相互递了个眼色,也不再多话,提刀就冲了上去。
那边苏景与两名黑衣人战况正紧,这边张采薇却卧在草丛中束手无策。她不会武功,帮不上忙,可是他看得出来此时苏景情况并不乐观。他伤口刚刚愈合,此时一番动作,身上已有好几处伤口蹦开,衣衫又被鲜血染红了。
张采薇心中着急,眼睛瞟了瞟之前陷阱的方向,在草丛中向苏景做了个手势。那两个黑衣人此时正背对着张采薇,也没有发现,苏景会意,打斗中向那陷阱处又退了几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水潭边那一堆枯叶因为堆积的甚厚,此时反而是越烧越旺了。
苏景边打边退,此时已经退到了陷阱边上,他手中木棍已数次被砍断,此时手中只握着手臂长的一截,一头是匕首,另一头是尖口,苏景正好当了双头判官笔来使用。
眼见着退到了火堆边上,苏景后退一步,一脚已经踏入了火堆之中,却见他脚尖一挑,一根带着火的树枝已经被他挑起,直奔那两个黑衣人面门而去。
那两人举刀一阵乱挥,却将那碳灰挥的到处都是,不小心就迷了眼睛。待抹了把眼睛看来,却见苏景的匕首尖已经到了眼前,忙举刀去挡,一只脚不觉就往后退了一步。却只觉得脚下什么东西一拌,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响,一条手臂粗细的树枝已经打到了胸口上,待低头去看,却见那树枝上绑着削尖的树棍,此时已经完全没入了胸口。那黑衣人满脸不敢相信,却是眼中瞳孔涣散,转眼已经没了气息。
另一黑衣人眼见同伴死于非命,目眦欲裂,也不再顾忌什么陷阱,提刀就杀向了苏景,苏景一时不敌,竟被他砍中好几处,连连败退,连手中木棍都飞了出去。退败之间,竟一脚踩入淤泥,一时间竟是拔不出来。
那黑衣人狞笑一身举刀朝苏景砍去,却觉得脑后风起,往旁边避开,却原来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回头看时,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站在身后,一脸担心的看着泥地中的苏景。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丫头片子,你倒是命大,刚才你若是不出来,我也就留你一命了,你如今得要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了。”说着已经向张采薇扑了过去。
苏景眼见那黑衣人向着张采薇扑去,一时情急挣扎了几下,可那淤泥越来越深,转眼竟没到了腰间。
那边张采薇见那黑衣人追来,也不逞强,拔腿就跑。她对这水潭边的地形甚是熟悉,此时她只在这水潭边绕着水潭跑,那黑衣人顾忌泥潭,一时之间竟抓不住他。可张采薇毕竟并非习武之人,几圈下来已是气喘吁吁,眼见那黑衣人就要追上来,脚下一慌乱,踢到石头就向一边泥地倒了下去。
那黑衣人眼见她跌倒,反而放缓了脚步,对一旁的苏景说道:“苏将军,你我本来并无冤仇,我们兄弟也只是奉命行事,可如今你折损了我兄弟九人,这丫头虽说与你并无渊源,不过我看你颇为在意,你数次救她,她如今因你死了,也算不得冤枉!”说着脚下已经踏上了一块石头,举起长刀一跃而起就向张采薇砍来。
眼见他刀锋已至,却见那小姑娘浅浅一笑,眼中光华璀璨,哪里有半分害怕惊慌。那黑衣人心道不好,却已然来不及,只觉得脚下一空,就掉入了陷阱之中。
张采薇见那人掉下陷阱,也不犹豫,拿起手中木棍,看准他颈间柔软之处就戳了过去。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张采薇只觉得得脸上滚烫,她平生第一次杀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鲜血,是这般灼人。
躺倒在泥地中喘息片刻,又将苏景从泥地中拉出来,看了眼死去的两个黑衣人,张采薇本不想在谷中多待,但看苏景伤势颇重,此时天又黑透了,恐怕用那两根绳索爬不上去,只得扶了苏景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