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的书信,不久就快马加鞭地又送到了王审知的手里。
得知王潮增发五千兵马的时候,王审知并不是特别满意。他原以为王潮会增发三五万兵马来攻打福州这样的一个大城。没想到只是增补了他伤亡的兵马而已,从整体数量上,还与出征时候的兵马相当。而王潮在他书信中,言辞也有略显责备于他的意思,说他作战考虑欠周全,行事鲁莽。让他和王彦复两人要好好反思,并用此前攻打泉州的以守代攻的方式来对峙。
王彦复和王审知二人读了王潮的书信,心里十分惆怅。他们都知道,增发的兵马,从筹备到赶往福州,最快也要半个月的时间。而这期间,恐大小战役还会持续几个来回,无论从兵马和物质来说,都成了很大的一个问题。
而福州大门,早晚虽然也都打开,但是城内外的人员出入,有着非常严格的出入禁制度。福州本地的百姓和官员等出入,均要持有福州发放的户符凭证才可以。
符节,是出入城门关卡的一种凭证。户符,是福州用于管辖本州人员,而特制的符节凭证,用于出入城凭证,以及传递官方书信等重要物质时,亮示的一个身份证明。户符用木、铁、铜、银、金等五个材料制成,木符为百姓和商人民用,铁符为士兵出入使用,铜符为将士出入使用,银符为文官使臣使用,金符则基本少见,为观察使本身及家眷使用、特派员等使用。
多数人员,持木、铁的户符出入城门的时候,城门禁卫还是会多看几眼,多人审查盘问,觉得无疑义后,才会放行,这是避免闲杂人员和敌军奸细混入城中。持铜、银的户符的人员,只需要在禁卫面前展示,禁卫多数都能一眼辨认,随即放行,毕竟铜银牌已经是大官要员,不可怠慢。持金牌户符的,十分少见,只有观察使的家眷,重要大事委派的人员,才有可能持有这样的户符出入,但只要在城门遇到金符展示,必是首领的重要大事,所有禁卫全部退却到两侧,为持牌人打开绿色通道。
而外来的商人、使节、朝廷命官等,没有户符的人员,出入城内外均严加审查,要提交通关文牒、凭物、外地符节等各种凭证,才允许出入。
王彦复和王审知,为了能派人进城去了解军情,确实也费了不少功夫。派兵去民间收买户符,但是百姓们个个都明哲保身,不敢随意出卖自己的户符。因为户符一旦非本家持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户符即使是丢了,都要马上去官方那里报备,并重新制作新的,官方会严加防控和监查所丢的户符被重新利用的情况,一旦发现有人拿别人丢的户符或假的户符出入城门,均会被视为敌人的行为,立即羁押打入大牢内。
福州城在范晖管领之下,所以城禁严格,就是担心王家军会潜入城内,打探军情,扰乱政事,打探虚实。
而王彦复、王审知也知道,目前要潜入福州城内,打探军情,并非易事。因此个个一筹莫展,自二月大战一场之后,王家军溃退回营,休养生息,范家军则时刻禁严,日夜守卫,一时战事陷入了停顿之中。
近日来,福州城内外,春寒料峭,但高盖山却已是山花烂漫、飞叶如蝶。在高盖山上有三峰九岛,上有仙坛,高盖院,绝顶有池,曰青龙池又名天池,有峰曰徐女峰,有溪曰桃花溪。高盖山左与鼓山遥遥相望,右与走马山相毗邻。高盖山上高盖院,乃禅宗寺院;高盖山南麓下威闽县的盖山乡,盖山乡四周,尽是王家军驻扎的兵营。
古来福州民间曾有:“一旗(旗山)、二鼓(鼓山)、三高(高盖山)、四虎(虎头山)”之说。“高盖山为郡前第三山,相传汉代牧童徐登,年少的时候,放牛在山巅,遇到仙术异能之人,在此山修炼,后入永泰县高盖山升天,后人建庙纪念,也把此山称高盖山。高盖山南临乌龙江,北面闽江,一山临二水,山中自成气候,林木成荫,溪水潺潺,禅院隐于林谷,又有仙人徐登在此修炼,备受王家军的喜欢。
王彦复和王审知等王家将领,再次登上高盖山向北望,福州城池尽在眼底。
“城在山中、山在城中、二水相绕、古城拥翠,难怪名为福州,真是有福之州。”王彦复感叹道,“如能拿下福州,那此生无悔矣!”
这王彦复,头缠着纱布,在其他将士的护拥之下,与王审知几个人一起来到山顶的。在上次指挥攻城之战中,他不幸被石球砸了脑袋,起初不以为意,未见伤血。他依然奋战一线,亲身指挥。待到回到兵营,他发现自己头晕目眩,将士们发现,他头上黑血淤青,肿于头顶。不消几日,淤血溃烂,化出血水,他只好包扎起来。
“复兄,你头伤感觉如何?”王审知给王彦复递一壶水,关切问道。
“嗡嗡作响,闷头闷脑。”王彦复笑道,举起壶来,灌了一口水,发现喝得太猛,竟引起头胀起来,难受异常,一口水喷了出去。
“怎么了?”
“将军,你没事吧?”
众人看到王彦复情况不对,赶忙关切问候起来。
“唉……没事,没事!喝口水,都不可大口喝,不然头胀得厉害。”王彦复抹了抹嘴,举起壶来,又小心翼翼地抿嘴喝了起来。
正在大家关切王彦复的身体的时候,在林荫侧路,走来三个僧人,领头的那个是老者,身着紫袈裟,鹤发童颜,年约七旬,而背后两僧人略显年轻,看来是随从。
如是常人百姓见到身穿戎装的将士,多数都是躲避,担心惹上是非,而这三个僧人却未有这样的表现,那禅师径直从王家军这几个大将面前走过,只是微微一笑,略作施礼。
王审知见到僧人心生好感,看到走在前面的禅师,慈眉善目,十分可亲。便想起了往年过境洪州的时候,上蓝寺法师令超对他的恩情,赶忙走上前去施礼。
“请问法师们是要往哪里去?”
“我们要去山内的高盖院朝圣。”一个年轻的僧人回答道。
而那大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此山唤作什么山,此山竟有寺院?”王审知问道。
“这位将士是外地人士吧!”那法师微微笑道,“此山唤作高盖山,此山有一寺院唤做高盖院,我们这是前去高盖院祈福去。”
“多谢法师赐教。法师是高盖院的住持么。”
“不是。我们是大湖乡雪峰山雪峰寺的,我们的方丈,是雪峰寺住持,我们前来高盖院上香添油,为苍生祈福。”另一个年轻僧人回答道。
法师依然微微一笑,看着王审知。王审知礼遇有加,仍然行礼道:
“请问高僧法号尊称?”
“唤我义存即可。”那法师开口回复道。
“义存法师乃得道高僧,在下王审知,乃光州固始人士,泉州刺史副使。恳请允许我们一同随同,去高盖院上香添油,为苍生祈福。”王审知请求道。
“哦。原来是副使大人。”义存法师施礼道,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普通僧人,称不上高僧。”
“义存法师过谦。在下虽然非禅非僧,但对禅道向来敬重,也略懂一二。法师身着紫衣袈裟,就非普通僧人。历朝皇帝褒奖得道高僧的大德大慧,均以紫衣袈裟为尊赐。能在此地遇到紫衣高僧,是在下三生有幸。”王审知谦卑地鞠躬道。
“紫衣”本是唐朝三品以上官员的常服,自武则天主政后,朝廷开始向得道高僧或道士赐紫色袈裟或法衣。“紫衣”成为朝廷给予僧人或道士的一种特别褒奖,也是僧道的一种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