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夜一日,福州大事已定,范晖当政,林嵩和王孟自告辞退,在安泰桥边亭台彼此辞别。
而就在此时的泉州,陈度也才被林延皓松绑,苍白的脸,才喝下了一碗水而已。不消一会儿,去禀报的属下带来了王潮的回令,速请福州使者来见。
林延皓得令之后,立即对陈度礼遇有加,同时还让士兵先给陈度一些口粮先暂时填饱肚子,并唤了士兵把陈度的马牵回来,大家三五一伙,各自上马,直奔王潮府内。
听到福州有使者携观察使密信来泉州,王潮呼唤陈度来府内。大家分主宾落座后,陈度做了自我介绍,向王潮说明了自己是林嵩的属下,并将陈岩的密信,亲自递给王潮。
王潮接到密信,就见上面写着“王潮亲启”四个大字。落款也就一个“陈”字。与他时常和陈岩通信的格式一致、笔迹一致,可以确定这是陈岩的手书。
当他打开了密信看了信件上的的第一段内容后,王潮却是大吃一惊:
“王潮将军,今岩已病重,时日无多。君治泉漳有功,万民归心,兵臣顺服,五州同瞻,乃闽土福望贤主,望速来福州,主政福建,以安吾志。”
陈岩想将福建交给自己!这等大事,陈岩居然没有交接给自己的儿子,以他对陈家的了解,陈延晦也是一表人才,也和自己有过书信交往的,陈岩为何不把政权交给儿子呢?他自己和陈岩,可非亲非故,陈岩为何会让权给自己呢。
当他再读第二段时,他大致明白了陈岩的意思:
“延晦吾儿,青涩儒弱,尚不成才;范晖吾婿,独断专行,难成贤主之选。唯有潮君,德才兼备,众望所归。君主政之后,恳请厚待吾儿,恩威并施,培才育志,望有朝时日,匡其为闽之后主也。陈岩,致。”
原来陈岩是希望他主政福建的同时,希望能扶持培养自己的儿子陈延晦,直至陈延晦有能力继承大权为止。
王潮把书信传给了王审邽看,王审邽看望之后,又传给了王审知看,王审知看完心有疑义。
“大哥,陈岩是邀你主政闽土啊!此等可是大事,你确定这是陈岩的亲笔书信吗?”王审知在一旁问道。
“不会有假。陈岩和我书信几年,其笔记苍劲有力,风格迥异,我自是认得,你可看,他的笔迹。”王潮说道。
“可有记号?”王审知仔细看着书信的笔迹,又问道。
“你看他写的岩字,山下两口,他从来都是画成了两个圆圈(繁体字“巖”),那个陈字,最后一捺,总是翘脚。这是他的风格。”王潮说道,同时从旁边去了一封陈岩日常发来的政务书信给王审知比对。
“果然笔迹一致,确为亲笔书信!”王审知比对了下日常书信和这密信,两个陈岩书写的格式、风格、大小都一样。
自古权力的交替,都不会如此简单。就算这封手书密信的确是陈岩的本意,王潮也不可能凭一纸文字就兴冲冲地跑过去。更何况,王潮早就知道,福州的范晖一致对自己虎视眈眈,心怀不满,自从他入驻泉州之后,范晖作为福建的二把手,至今未与王潮有过正面交往。
王潮派人到福州送礼送物,也没少给范晖。但范晖总是未有表现出积极和善的一面,这也让王潮知道,范晖对自己心存敌意。
因此,这封密信,还不知道是不是范晖的诱饵呢,如果范晖试图诱杀自己,采取这样的诡计应该也是可能存在的。
“王潮将军,我们陈将军在福州勤政爱民,百姓拥戴。如今病重,他希望你前去接替他,以维系闽地大局,造福百姓!”陈度在一边附和着说道。
“统帅,这是好事!我们即刻就启程去福州吧!”王贵兴致勃勃道。
“王贵,你太莽撞了。自古政权接替,岂是一纸书信,就可完成的。”池鲤腾劝诫道。
“鲤腾说的没错。即使这是陈岩本意,那范晖可是护军都将、观察使副使等军权在身的大将统领,他岂能容我前去接替大权。”王潮说道。
“会不会是陈岩在试探我们呢!”王审知分析道。
“不太可能。陈岩病情我早从他的书信以及外面的口风有所了解。陈岩品行高尚,处事稳重,不会采取这样取巧试探的行为,来对待我们。陈度你了解陈将军么?”王潮问道。
“我只是林大人的卫士,平时很少与陈将军沟通,只知他确实病重。”陈度回复道。
“那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呢!”林延皓问道,“去,是否有贸然冒犯之意;不去,这诚挚之邀,也应回个信吧!”
“我的看法,还是要去!既然邀请,就是好意,好意难却。”王彦复说道。
“二弟,你怎么看?”王潮转头问王审邽道。他知王审邽钻研儒教,精通儒家学说,如何施政,所以也常请示王审邽意见。
“《礼记·曲礼上》,孔子说,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既然陈岩此次派人礼贤下士,以礼相邀,我觉得,还是要去一趟,探问个究竟,无论结果如何,都算是礼复于他。”王审邽说道。
“嗯,在理。”王潮点了点头。
“统帅,即使我们去,也要万分小心,现在陈岩病重,兵权都在范晖手上,此去更像是一场鸿门宴,看似光鲜,实则凶险啊!”池鲤腾说道。
池鲤腾的话,王潮其实也考虑到了,所以他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不如这样,你和审邽留守泉州,我和三弟审知,携带将士兵马先去福州一会,如福州有迎军入城的诚意,我们再报信于你。如福州抵抗我们,说明范晖已取大权,违抗陈岩军令,那我们就攻打他们。”王彦复说道。
“这好!”王审知赞道,“陈岩既已将大权交付过来,大哥本就可以名正言顺入驻福州,如果福州抵抗我们,说明,抵抗军队是在违抗观察使的军令,我们完全可以攻打他们!”
“对啊对啊。我们有陈岩的信呢。见信如见军令,谁敢不从。”
“确实很好的事!”
“这次我们进福州了,可是大业又进一步了!”
“陈度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
“无论如何,是礼是兵,去去就知道了!怕啥呢。”
众人各个兴奋不已,议论纷纷,在泉州已经驻扎数年,他们也想着有更大的发展前途,此次陈岩的来信,就是绝佳的契机。王潮对此,内心也充满了期待。看到大家个个跃跃欲试的兴奋样子,他觉得,此前早有提前布局与练兵,是十分正确的抉择。
“也好。去探个虚实吧。彦复你为都统,审知你为都监,王贵、延皓、鲤腾率、硕德等诸位将士,随同都统调度领兵,率军北上,去福州一会!审邽你和我驻守泉州,固守各城郊要塞,保障后方供给。”
“领命!”
“领命!”
“领命!”
众人纷纷领了军命,这一次,他们将面对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