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丝。”我突然出声,碧丝身子一抖,强装镇定的回头应我,但脚步却是不停。
我瞅着她那模样,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于是不慌不忙的问道:“你是自小便跟着我的吗?”
碧丝在前头走着,看不清表情,只垂着头回:“是的。”
“那我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我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戚笙笙随意一问,碧丝却犯了难,她猜不准后头那人的意图,又不敢随意回答,只得捡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您自小便是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
我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不屑:“是吗?可我怎么记得,我不是生来就姓夏的?”
碧丝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本是没资格进内院照顾这些夫人小姐的,只是她爹娘早逝,唯一的胞弟又患了重病,周围的亲戚见了她们姐弟,从来都是不假辞色的。她实在需要钱财的紧,府里的管事瞧她着实可怜,平日里话也少,才拨她来照顾这位姑娘的。
管事说了,只用照料到下月十二,便可许她五十两银子。五十两,足够治她弟弟的病了,省着点花,还能撑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她绝对不能犯错,不管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头,府里说她是五小姐夏春樱,那她就是夏春樱!说自己是从小照料她的,那自己就是从小照料她的!
虽说,她来了夏府这么久,从未听说过夏府有过什么五小姐。但那又如何?为了她弟弟,府里总是要有这么个五小姐的!
碧丝稳了稳心神,回道:“您是夏府的千金,您不姓夏姓还能姓什么呢?”
“紧张什么?”我轻声笑了笑:“我都是同你玩笑的。”
碧丝深知说多错多,于是不论戚笙笙再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她都只点头,摇头示意。实在被问的烦了,她才低声回一句:“奴婢不知。”
好不容易,总算将戚笙笙引回院子,碧丝借口熬药出了院子,才惊觉,背上已被冷汗湿透了。
碧丝一走,我靠着椅背,手指卷曲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桌面,仔细回想起事情的经过来。最可疑的便是那个小黄门,说到底,仅凭一枚玉佩,根本不能确认那人就是李殇派来的。只恨我当时处于巨大的惊喜中,未能想到这一层,最后还搭上了青珊的命。
可那块玉佩……这世上仅有两枚,不可能会有第三枚的!
可是万一呢?万一有第三枚,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有人故意引我出宫,可原因呢?我妨碍了谁的路?可若是妨碍了别人,那直接杀人灭口不就得了,为何还要给我重新安一个身份?身份!是了,一定是我原来的身份诸多不便,那人才要给我重新安一个新的身份,好来达成某件事!
可我这个身份,夏家五小姐夏春樱,一介女流,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我若领了夏春樱的名号,那真正的夏春樱又去哪儿了?若夏府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夏春樱,那凭什么所有人都得配合出演这出荒唐的戏码?况且,从前从未听过什么太史令夏知州的名号,难不成这又是什么朝中新贵?
可怎会这般巧,李殇前脚才给我通了信,后脚就有人以李殇的名义将我引出宫,这般熟知我脾性和习性的……我轻呵一声,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他了!怪不得突然撤了幽然殿的守卫,原来在这等着我。
李琰,是我小看你了。
既来之,则安之。这院子看似无人看管,但我敢保证,只要我露出一点点想逃走的痕迹,外面便是天罗地网等着我。
从方才回来的路线来看,这最少是一个五进五出的院子,而我所处的这个院子不出意外则是内院最深处,若想要毫无声息的出这个府邸,那确实是难如登天。
既如此,那便看谁更能沉得住气。
不多时,碧丝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她就近放在我手边,也不抬头看我,只垂着眼低声道:“小姐,趁热先把药喝了吧。”
我瞟了她一眼,端起药装模作样的捏着鼻子嫌弃:“咦~闻起来就很苦,你去帮我拿些蜜饯来。”
碧丝依旧不看我,像个木头般回我:“小姐,良药苦口。”
我冷哼一声,将碗重重放下:“那这药,你替我喝了吧。”
片刻的安静后,碧丝总算妥协,她微微俯身:“小姐稍等。”
余光看到碧丝转了身直到看不见身影,我才端起药起身一股脑倒进了一旁的兰草中,然后将碗放回桌子上。
开玩笑呢,谁知道是苦口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药。
碧丝端着蜜饯回来时,目光先是落在桌上空空如已的药碗上,再疑惑的落在一旁稳若泰山的戚笙笙身上。
只见旁边那位晃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躺在贵妃椅的大爷慢悠悠地说道:“噢,我觉得你说的对,良药确实苦口。”
碧丝一时哑口,嘴角抽了抽,看向手里的蜜饯碟子还未开口,旁边那大爷又发话了:“盛隆堂的桂花糕真是让人怀念,我出门又不方便,既然你都跑了一趟,那不妨再跑一趟吧。”
我瞥了眼毫无动作的站在原地的碧丝,继续说道:“今日我若是能吃着盛隆堂的桂花糕,想必我就没那么多妖可作了。若是没吃到……哎,碧丝,你说我们去前院钓鱼怎么样?方才回来时不是看到前院好大一个池塘吗?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鱼……”
碧丝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总算下了决心,开口道:“您别说了,奴婢去买还不成吗?”
我一个起身走到碧丝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咧着嘴笑道:“孺子可教也。记得,桂花糕里别加桂花哦~”
碧丝一脸黑线,桂花糕不加桂花,还吃什么桂花糕!!但她却不敢妄言,只得乖巧点头:“奴婢知道了,您别乱跑,乖乖在屋子里等奴婢回来。”
我扯出一个更加真诚的笑:“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