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并未问我何时藏的酒?也没问我藏酒做什么?更没问我为何此时要去拿酒来?她只是从容的起身,未发一言便进屋了。
不大一会儿,珠玉便将酒壶提了出来。我上前接过,放于桌案上,顺手拿起珠玉一并带来的琉璃盏率先倒了一杯,却并未饮。
隋蓁月歪着头瞧我:“不是说你酒量甚浅么?怎的此时还要饮酒?”
我咧嘴一笑:“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不是?此酒便是大名鼎鼎的鸩酒,见血封喉,一杯致命足矣。”说完我又扭头对珠玉他们说道:“连累你们了,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不测,我拖住他们,你们趁机逃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竟是齐安第一个冲过来跪在我面前:“娘娘,万不可如此,奴才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会护您平安。况且,皇上一定正在往京城赶来,您万不可做傻事。”
隋蓁月也站了出来:“先前你自己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怎的到了自己身上,就这般不能说服自己了?”
我抠着手指头,垂着头,借着夜色掩了神情:“足足二十日了,皇上再没有一封信传来,他定是出事了。”
隋蓁月伸出手来握住我,言辞盼盼:“或是有事耽搁了也不一定,你要信他才是,他断不会丢下你。”
道理我都懂,可要做到着实是太难了。
我努了努嘴巴,强制勾起一抹笑:“我知道,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行啦,别一个个的苦瓜脸了,若是不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寻死的。”
珠玉倒是一脸平静:“奴婢从进将军府便立过誓言,小姐去哪儿,奴婢便去哪。”
琳琅也开口,却并不是表忠心:“如今快四更了,外头好似没有兵戎相见的声音,或许是咱们胜了,依奴婢看,不如让黄大人派人去瞧瞧?”
琳琅是学武之人,耳力自然是比寻常人出色的,我也安静下来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外头的声音,好像是没有喊打喊杀的声音,难道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吓自己?
“黄……”我刚喊出一个黄字,黄驻便带着锐影冲了进来,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是满脸惊慌。
锐影更是不管不顾的冲到我身边,连礼仪都顾不上了,硬是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我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边磕磕绊绊地跟着他的脚步,一边急切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谁知没走两步,前方身穿银色盔甲,披着玄色狐裘披风的男子便领着一批人进来了,后头跟着的那些人统统穿着黑色盔甲,手持尖枪,一看就训练有素。
为首的男子左手提着一柄透着淡淡的寒光的宝剑,上头还挂着一只极丑的红色穗子。
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小琰?你怎会在这里?”
而锐影却先一步挡在我面前,做出防御的姿势。此时此刻,剑拔弩张,他也没忘朝李琰讥讽:“他怎会在这里?就是他卖的国,他破的城!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做那窃国的贼!”
不会的!其中肯定有误会,我强忍着心底的暗涌,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小琰,锐影他胡说的,是不是?”
李琰瞧着戚笙笙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干巴巴的挤了句“阿笙”出来。
黄驻也跟上前来,护在我身前:“娘娘,您看看清楚,他此刻带进来的这些人,不是逼宫是什么?”
逼宫,是了,他这般模样除了逼宫也并无其他意义。
我望着李琰,可能他忙着谋反,都未顾及自己,下巴上尽是一圈青色的胡渣。
我直盯着李琰,尽量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呢?皇上在哪?他是不是出事了?”
只见李琰缓缓地点了点头:“皇兄,已经殒命了。”
殒命……殒命了……这几个字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里,耳朵里也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不可能,他说过让我等他的,我不信。
我几乎要用尽全力掐着手臂才能勉强自己可以站着:“尸骨在何处?”
“跌落悬崖,尸骨无存。”李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但浑身上下皆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凉。
跌落悬崖,尸骨无存……不可能的,除夕那夜他还将我拥在怀中,那日的温言暖语,直到今日我都还未曾忘却。他说过,就算是死也要同我死在一起,哪怕是下地狱,也要我陪着的。
我闭了眼,眼眶里倔强到不肯掉落的眼泪总算归入尘埃,胸腔里闷闷的,仿佛凌迟一般的割绞着心脏,不知道哪里疼,总之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节哀。”李琰看着戚笙笙此刻还犟着性子不肯低头的样子,心里头就像被快石头压着,呼吸都不顺畅,他知道,她此刻是难受到了极点,也只是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而已。
节哀……这两个字倒是真真的刺痛了我,我不禁猛的睁开眼,用此生最狠毒的目光看向李琰:”节哀?节什么哀?他不会死的,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死的。”
李琰避开戚笙笙的目光,他认识了她近十年,这是头一次她拿这样的眼神看他,也是她头一次对他说这样狠心的话。
从前,她对着他有笑,有哭,也有愁。可如今,却只有恨。
他想:是不是他究竟还是做错了?
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一瞬,他立刻否定,他只是想要她可以看见自己而已。她的难过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流逝,只要他一心对她好,她总会明白的。
于是,李琰缓缓开口:“可如今站在这里的人是我,他确确实实是死了,不止我一个人看见,你可以去求证。”
我一动也不动地盯着李琰,似乎要将他看穿,可越看越发觉,我竟是一点也不懂他,我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锐影,我来拖住他们,你赶紧带娘娘走。”黄驻一边做着防守的姿态,一边悄声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