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殇洗漱好,他推门而入第一幕望见的便是戚笙笙穿着银白绸缎的中衣裹着锦被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脑袋耷拉在腿上,缎子似的长发铺在一侧。也不知她是想事情出了神还是单纯的在出神,总之连他推门进来都未曾发觉。
不过戚笙笙这副模样倒是让他想起新婚之夜的景象来。她向来是极爱惜她这头长发的,李殇早有耳闻,当初他为了投其所好派人打探过她的兴趣爱好。
听闻戚家小姐除了美食与美人之外最在意的便是那头长发。每次洗发都会先细细地先梳上几遍,活络头皮的经脉。寻常人家洗头皆用皂角,可她偏不,她向来都是用洗米水洗过之后再用生姜擦洗,最后还要用醋浸泡一盏茶的功夫,再用清水洗净。这洗米水也得讲究,平日里的可使不得,必须得要密封沉淀个十天半月才有效。
这方法也不知她哪里听来的,每次洗头都得折腾半日,不过倒真让她养了一头好头发出来,乌黑亮丽的,像绸缎一般顺滑。纵使好多闺秀都想学这个法子,但迫于过程实在太繁琐,能坚持下来的也不过尔尔罢了。
故而新婚之夜饮完合卺酒后,当麽麽说道“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时,戚笙笙立即委屈的瘪了嘴,边流着金豆豆边带着哭腔问道:“我能不剪吗?没人告诉过我成亲要剪头发的啊。”
为了避免以后有人嚼舌根,当然他最担心的还是她在众人面前说什么不成亲了之类的胡话,于是他遣退了众人,虽不合礼节,但全禄很有眼色的在一旁发了乐观的赏银,大家也就说了祝词后高兴地退下了。
只剩他和戚笙笙二人时,他才好言好语地问她:“为什么不想剪头发?只要一小绺就好。”
戚笙笙抬头望他,眼里还噙着泪:“我下不去手,都是我辛辛苦苦养长的,就跟我身上的肉一样,你割肉你不疼吗?”
那是李殇第一次瞧见戚笙笙的眼泪,竟是为了那一绺头发,这让他感到荒唐无比。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手上早已不知道沾过多少鲜血,听过多少咒骂,见过多少人的眼泪,但他从前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过,他只觉得那些人吵得慌。
可这次他却真心实意地慌了,他没曾想他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的眼泪给唬住了,这要是传出去,他英明神武的名声还能保住几成?
可此时他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只能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在她脚边,手足无措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好声好气的问:“别哭了,那不剪了成不成?”
戚笙笙这才止了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可以吗?”
李殇还能怎么办,只得一个劲儿的点头:“可以的,只要你别声张,没人知道的。”他又摘下头顶的玉冠,拉着散落下来的头发对着她继续说道:“你看,我头发多,我不心疼。”
于是戚笙笙终于笑了:“我头发也很多。”
只要他的小姑娘别再掉眼泪,李殇甚至觉得让他把头发剃光出家为僧都使得。所以到目前为止,藏于承恩殿的那两绺头发都是李殇他自己的,等于说他自己和自己弄了个结发夫妻。
想到往事,李殇不由得扬起了嘴角,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起来。他回过神,走到戚笙笙跟前,摸了摸她发顶的漩涡问:“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回过头,用头蹭了蹭李殇的手心,再拉过他的手将脸埋进去,闷着声音回:“没什么,发呆呢。”
李殇脱了鞋上床理起一侧的锦被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他从后搂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太开心?”
我微微靠后,准确无误的靠进他怀里,拉过他的左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没有,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罢了。不过都过去了,现在想起来也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李殇搂紧了我:“长夜漫漫,不如谈谈心?”
他吐出的呼吸湿湿的喷在我的脖子里,痒痒的,我便笑着往一旁偏了偏头,谁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我往哪里移,他也跟着往哪里移。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姿势,好在他并没有打算继续捉弄我,只是掐了掐我的腰便与我并排躺下了。
他侧着身,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我的腰上:“你知道吗?阿笙,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就算是同你吵架,气的你封了宫门,我也从没想过放你走。我知道我这人很自私,但我就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哪怕是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阿笙,你会不会怕?”
我上前钻进他的怀里:“怕,所以我们会一起去天道。”
李殇收紧了力道,似是想要将戚笙笙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突然就明白了,爱一个人,是软肋,亦是铠甲。
对了,今晚最重要的任务是守岁,我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立马从李殇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什么时辰了?”
李殇也反应过来,他看了看窗外回道:“估摸快到时辰了,仔细听外头鼓声便可。”
没误了时辰就好,我又心安理得的躺下将头枕在他臂弯里,用手在他脸上画着五官的轮廓,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巴。
我的手指正在他嘴唇上画着唇线,未曾料到他竟一把抓住,然后一个翻身压在了我身上,快到我都来不及反应。
我瞧着他眼睛里带着的笑意不知觉又红了脸:“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压着声音回道:“阿笙,是你起的头。”
我一只手撑着他肩膀试图解释:“可是我们还要守岁。”
李殇听到这话,也不知该笑还是哭,他俯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正想说不碍事,屋外却传来了一阵鼓声以及随后此起彼伏的炮竹声。
于是他低了头,附在我耳边说道:“阿笙,过年好。”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操作都蒙圈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回:“夫君,过年好。”
随后我的耳朵里便传来李殇嗤嗤的笑声以及:“那咱们就开始办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