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笙笙也如约定所言,回了宫,准备和李琰的大婚,只是她的脸上再也见不到笑颜,很多时候她都在愣着发呆。
那日的事,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
三月初十。
李琰正沉浸在后日大婚的喜悦中,燕归已欲言又止的瞟了他不下十遍。
他实在没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得出口询问:“何事?”
谁知燕归晚了摇头:“无事。”
李琰瞥了他一眼:“我不瞎。”
燕归才支支吾吾的开口:“就是……属下发现了一件事儿,但属实不知该讲不该讲。”
李琰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这么磨磨唧唧了?”
来自上位者的气魄,燕归只得开口:“属下无意中发现,华英殿熬的……其实是安胎药。”
李琰心头一跳,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召陈山。”
燕归头皮发麻,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称:“是。”
“等等!”燕归刚转身没走两步,李琰便喊住了他。
燕归疑惑的转身,瞧着上头那人闭了眼,神情晦暗不明,好久才对他说:“算了,你先下去吧。”
燕归垂下眼帘,突然就想起从前穆先生教过他的一句话“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其实书读得很少,那一年家乡闹饥荒,他的父母,兄弟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带着母亲塞给他的半张饼逃了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也难逃一死,谁知在路上遇到了那时还是端王的皇上,是他救了自己。反正自己也无家可归,到哪都是流浪,还不如就跟着他,还能有碗饭吃。
这些年,自己已然成了那位最器重的人,走在他身边,做他的眼睛,做他的耳朵,更是做他杀人的利剑。
燕归曾经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了。他檠天架海,他才优干济,在自己心里,宛如天神般的存在。
可燕归也慢慢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完全不够。他同时也自卑,也像个孩子般的担忧害怕,更时常会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而这一切,全都取决于那个女人,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女人。
燕归亲眼看着他为了那个女人夺取天下,如今又亲眼看着他为了那个女人不知所措,彷徨失措。
那个女人将他的自尊,他的矜傲全都踩在脚下,可他甘之如饴。
爱一个人原来会这般卑微么?
那他宁愿这辈子也不要去爱上那么一个人。
燕归走后,李琰才卸去身上的伪装,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只觉得累,身子累,心里更累。
他想过的,既然她回来了,那他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他可以跟她重新来过,他愿意的。
他知道她不愿意做金丝雀,他甚至在计划待贤王妃诞下长子后,将这皇位传给稚子,然后带她游遍地北天南。
说来也荒唐,自己原先费劲心思的夺了这天下,做了欺君灭祖的叛徒,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为了那一人而已。
他错了么?爱一个人有错么?他不过就是爱的比别人更偏执了一点。
可为何?她也好,老天也罢,非得将他这颗真心狠狠的踩在地上?
不是只有他们会痛,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他也会痛的啊!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又能怎么办?那个孩子,都不能称之为孩子,她如今全靠身体里的那坨肉支撑着她活下去。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扼杀它!
黑暗里的人见到了光,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留住。
三月十二。
宜嫁娶。
纳采、纳征、册立、奉迎、合卺、朝见、颁诏、庆贺、筵宴。
李琰早早的便着了衮冕和通天冠坐于福宁殿等待着。他不是第一次纳妃,但他这是第一次娶妻,娶的是心爱的人。
他佯装镇定,但天知道,他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的心脏仿佛要通过咽喉跳出来,他只得紧闭口鼻,才能隐隐按耐住它,可他眼里藏不住的喜悦还是将他出卖。
他想过了,阿笙若要生下那个孩子,他可以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子,教他礼仪,传他武术。
自今日起,他们夫妻二人便犹如一体,他一定尽力弥补她,她想要的,她喜爱的,他统统都依她。
他要她的余生,只剩欢愉。
华英殿。
戚笙笙一身素白的长裙,头上未做装饰,脸上未施粉黛,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于肩上,垂于地上。
身旁的麽麽心急如焚的催促:“娘子,咱们还是快些吧,误了吉时,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戚笙笙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她们:“贵妃到了吗?”
麽麽们敢怒不敢言,大婚当日,皇后不想着赶紧梳妆打扮见皇上,非要先见贵妃,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贵妃也真是的,着人三催四请的还不来!摆着架子给谁看呢?
但这二位都不是她们这些身份低贱的人能得罪的起的,她们也只敢腹语几句。
她们打定主意,若是这趟贵妃还没来,她们必要去叨扰皇上了,反正横竖都得死。
好在,老天像是听到了她们的祷告,外头宫人尖着嗓子的一句:“贵妃到”,彻底救了她们的命。
“哟,这大喜的日子,你这身白衣又是整的哪出?”宗馥莉扶着白芍的手,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讥讽完,她似乎还不甘心:“怎么?二婚就不放在心上了?”
戚笙笙这才抬头,面上神情淡漠:“你们都出去,我要单独跟贵妃说几句话。”
“这?这不合规矩呀!”几位麽麽有些为难。
戚笙笙冷笑一声:“规矩?本宫便是规矩。”
麽麽们互相看了一眼,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纷纷领着宫人们出了屋子,在外头等着。
待屋子里只剩她们二人时,宗馥莉才开口:“怎么?你还想同与我叙叙旧不成?”
戚笙笙不想去看宗馥莉令人恶心的面容,她一心盯着宗馥莉脚下那块地砖,声音微凉:“我只问你,天门冬里头的丁公藤粉是你添的么?”
宗馥莉就近寻了把椅子坐下,漫不经心的回:“哦~你不是急用么?怎么样?效果还不错吧?也不必感谢我了,我权当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