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身子都僵硬了,天知道,他盼这句“阿琰”盼了多少个日夜。
他直起身子,有些迫切,眼角还挂着泪:“阿笙,你再唤我一句。”
戚笙笙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却未答话,只轻轻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回:“你怎么来了?”
李琰眸子黯了黯,他早该清楚的,他们之间怎么可能还回的到过去。
没关系,大不了重头再来,他愿意的,他有的是时间。
李琰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擦脸颊,有些懊恼,怎么就憋不住哭了呢?平白的让她觉得自己软弱!
他又转念一想,不过也好,至少她心软了。原来看到自己流泪,她还是会心软的,这样想来,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戚笙笙根本不知道自己无心一句话,让李琰脑补了这许久。
她没功夫同李琰周旋,只朝着屋外喊道:“珠玉。”
话音刚落,珠玉便端着温水,推门而入。
李琰立马从珠玉手里接过温水,端到她唇边,非要喂她。
戚笙笙无奈,只得就着他的手呡了一口。
这可把李琰高兴坏了,他咧着嘴直笑,眼里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活像个傻子。
他也朝外头喊了一声:“燕归。”
燕归便拿着那匣子天门冬也进来了。
李琰对着戚笙笙十分讨好卖乖:“我听说天门冬对你的病有好处,便着人寻来了,你慢慢吃着,不够我再给你找。”
好歹是得到了天门冬,好歹也算李琰出了一份力,戚笙笙稍稍宽慰自己,冲李琰露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多谢。”
这可把李琰乐的,连回了福宁殿都还在乐着。
燕归在一旁眼耳嘴鼻地瞧着,更觉流云殿那位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李琰走后,戚笙笙稳了稳心神,让珠玉唤来陈山。
她顶着病颜,嘴唇因发热也有些干裂,虽陈山是她一手提拔的,可如今她要拜托他的事是极危险的事儿,若有个万一……那便是杀身之祸。
于是戚笙笙缓了缓语调,对陈山问道:“陈院判,你入宫有几载了?”
陈山伏于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已有六载,承蒙娘娘不弃,当初若非得娘娘庇佑,臣万万走不到今日。娘娘的恩情,臣长久铭记于心,不敢相忘。”
陈山这番话,戚笙笙已然明了。
当初陈山刚入御药房,虽医术出众,但尚且年轻,且为人耿直,不少被御药房众多医官针对。
那日,她一时兴起,便随意换了件珠玉的衣裳跑到御药房寻白苏子。那时她刚入宫,大家都只是远远的瞧过她一眼,说真的没几人能认得出她来。
戚笙笙自小野惯了,便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一到御药房,就正好遇到几个医官正在讽刺陈山:“我行医几十年,竟才知道,医术高不高没关系,关键还得看脸。”
另一个医官也接茬:“刘医此话差矣,为人端正才是医者,空有一副皮囊,暗地里却藏着一颗污秽的心才叫有愧。”
戚笙笙放眼望去,角落里有个年轻人正在熬药,丝毫不畏流言,只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儿。
如他们所言,他确实有一副好皮囊。
谁知那几人越演越烈,竟是指名点姓:“陈山,你装什么聋呢?说的就是你,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做什么医者,你更该去做只苍蝇,整天围着屎转。哈哈哈哈”
“哈哈哈。”几人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山总算抬了头,盯着那几人:“休与傻瓜论短长。”
那几人怒了:“你说谁傻瓜?”
眼瞧着那几人便要上去揍他了,戚笙笙这才赶紧现身:“大胆,皇宫禁地,岂容尔等放肆。”
这话她先前听李殇说过一次,便也学了来。
那几人愣了,虽不知戚笙笙是何人,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得作罢,一时逃的飞快。
自那以后,戚笙笙便点了陈山亲自照料自己,一来他医术确实精湛,二来也是给了他个靠山。
后来陈山确实靠自己一步步做到了院判这个位置,到如今也才而立之年,确是称得上年轻有为。
但其实,当初戚笙笙只是单纯的觉得陈山这个人有趣而已。
戚笙笙回过神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啊。”她接着说道:“确实有一事,需要你帮忙,可是会有生命危险,你若不愿,我亦不强求。”
陈山没有考虑:“臣愿意。”
戚笙笙轻叹一口气,将那匣子天门冬递给陈山:“帮我带出宫去,交给西市盛隆堂的掌柜,庚叔。”
陈山收了天门冬,点点头:“臣一定办到。”
戚笙笙笑了笑:“多谢。”
“还有一事,臣不得不说。”陈山并未起身。
戚笙笙有些疑惑:“你说。”
陈山抬起头,直视戚笙笙:“娘娘怀有身孕,已两月有余。娘娘可有打算?”
陈山走后,戚笙笙靠在床头,天已经有些暗了,屋子里还没有点灯。
她有些疲倦,手不知不觉的摸上了小腹,才两个月,她的腰身还没有变化,他也很乖,待在她的肚子里,一点儿都不调皮,她甚至连一丁点儿不适都没有。
她摸着小腹,眼神温柔的想要滴出水来,这是她和李殇的孩子,她知道李殇一直想要个和她的孩子,如今总算是有了!
“小姐,该喝药了。”珠玉推门而入便瞧见戚笙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子里没有点灯,但莫名的,她就觉得她家小姐身上有光。
戚笙笙抬起头,接过药碗,这是陈山给她开的安胎药。
她看着珠玉替她燃了灯,才将碗置于唇边,一仰而尽。
原本她是最讨厌喝药的,可是陈山说她落了水着了凉,导致孩子也有些虚弱。
戚笙笙由着珠玉替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渣,她捂上小腹,语气温柔:“对不住,你会讨厌娘亲吗?”
珠玉笑着拉过戚笙笙的手:“胡说什么呢?没有孩子会讨厌自己的亲娘的,他们只会爱极了自己的亲娘。”
戚笙笙便拉着珠玉的手也放在自己肚子上:“你说他长大了会像我还是他?”
珠玉有些好笑:“自是一人一半。”
戚笙笙嘟了嘴,有些不信:“可是我就像爹爹多一点。”
珠玉多久没看到戚笙笙撒娇的样子了,这些天她一直努力的做一个大人,什么都往身上抗,什么都往心里咽。
这时候,珠玉倒突然感谢起这个不合时宜来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