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三声锣响,场内外一片寂然。
尹萧曼看着手里头贴着密封条的纸卷,扬眉笑了笑。
你该说这个时代是先进呢还是落后呢?你看,考试都采用密封条,封闭试题,而且听说为了审判公平,还采用糊名法。
这都赶上现代高考制度了,除了读卡纸,不过这时代应该都是写议论文,也没有选择题。
心里头在对比着这些事儿,觉得有些好笑,不知自己此时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化庄周了。
瘦小纤细的手指拆开纸卷,里面只有两个字。
“治国!”
难怪外界都知盈尺书院的学生各种好处待遇,但是来报考盈尺书院的人却很少。
只是一个书院的入学考试,竟然选了这么大一个命题,敢谈论治国,这文章的尺度得多么难以把控。
尹萧曼满脑子里开始自动自发的出现各种和治国相关的典故。最明显的一句,大概也是东门满本身最为认可的,“治国齐身平天下。”
但是对于这样的考试来说,修自身而平天下,似乎太过于平庸了。尹萧曼转了转笔头,险些被墨汁画花了脸,才又回神,自己用的是毛笔...
也许若是东门满来答,就会这样落了笔,只是,尹萧曼重新蘸笔,铺展开答题专用纸,治国,当然还是要依法治国以德治国哇!
在尹萧曼专注奋笔疾书之际,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灰衣书生却频繁在擦额头的虚汗。
亲娘的,之前虽然听说盈尺书院考试极难,但是又不过就是四书五经之内,能难到哪里去?
进考场前,他好歹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子,论起诗书典故,能摞上多少层。但是这盈尺书院分明不是要考学问,而是要考策论哇!
策论不是要考状元才会涉及到吗?他们这,这是只考策论啊,连基本的经书段意都不带掺和的。
这样的考法,这样的考法,简直天怒人怨,怎么能有这样的考法呢?
若是经书段意都考查,那均分还可拔高,这破书院只考策论是怎么个意思!
这书生满头淋漓,目光扫向其他考生,不过,大家好像都挺为难...
当目光落在尹萧曼身上时候,却不由得停了下来。
据后来这书生回忆,大概是那天日光太美,大概是那片林荫斑驳的过分,大概他是情绪急切,晃了心神。
那一眼,似乎看见了一尊恬静的仙人,提笔横画,行云流水的姿态,背脊挺拔的坐姿,没有一丝犹豫,半分懈怠。
考场的监考也注意到了,但是却悄声走到这灰衣书生身侧,咳嗽一声,“不要东张西望,看好自己的纸卷。”
监考的人穿着一身暗绿色长袍,绣着同色的香草,提醒完了这个灰衣书生,顺着视线也看过去。
这位绿衣监考轻轻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开始落笔答卷了吗?今年的题目,可是极有渊源的。
数日前
自明殿前
“陛下,若是孔大人如此态度的话,那这粮仓定然是无法及时送达到灾民手里了。”
自明殿乃是在上朝正殿之后的偏殿,是当今日常议政务或者处理朝上未完事物之处。而此时里面的气氛明显激烈的过分。
“呵呵呵,杨大人所言差矣,老夫只是想减少劳民所为,并不是不去救济灾民。民为本,没有民又何来我们。”
清瘦的身姿着着官服,闲鹤青松,肃立不动,语气里带着笑意,眼底却没有丝毫轻松。样貌十分端正,若是尹萧曼看见,定然会觉得十之八九和孔景成有着联系。
生物遗传学是真的科学,所以这位孔大人的确和孔景成有不小的联系,比如,他就是孔景成他爹。
杨大人挥了挥袖子,背着手,相比这位孔大人来说,他可谓是炸了毛的兔子了,小动作不断。“谬论,谬论!在下说不过孔大人,陛下看着办吧!”
这撂挑子的无赖样,大概很难让人想象,这几位在场的都是这朝廷里跺跺脚,就抖三抖的大人物。
殿上坐着的人,深玄色衣裳衬着身形好看,此时一张清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电视剧....还是无聊肥皂剧那种的你我。
直到殿上两人吵得终于安静了几分,这位年轻的皇帝,轻轻拍了拍桌子。“来人,上茶先坐,诸位辛苦了。”
大概殿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也不客气,一个个谢了恩赐,就各就位坐下了。
“陛下,今年盈尺书院要开院了,庆大人来请示陛下是否赐题。”趁着喝茶这功夫,皇帝身侧的太监请示上来一个事儿。
对于刚才殿内吵吵的事儿来说,盈尺书院的事儿还真是小事儿。只是大概皇帝也被吵得厉害,难得点头应了。
“传进来,正好几位也在,这样说来说去似乎也不是个什么结果,你们说呢?”年轻的皇帝笑了笑,也不恼也不表示什么。
他细长的手指轻划着桌上还摞着的几分奏折,“朕倒是觉得,应当听听新的一些看法了。”
底下几位大人,彼此却没有出声,也不敢在殿前交换眼神,只有孔大人抬了头。“陛下说的是,不如今年陛下协同庆大人题目,多为我朝添人才。”
声音平稳安宁,落在空荡荡大殿上,回音轻响。
正说着,门外有了响动,一身朱红色的官服,圆滚滚的膀子,圆滚滚的脸庞,低着头,哦,看不见脸,但是也能看出来圆滚滚的轮廓。
“臣庆绍拜见陛下。”总的来说,大概就是一个圆滚滚红扑扑的球,到了殿前。
年轻的皇帝眼底突然有了一丝笑意,你看,这样的臣子多好,虽然想着往上爬,但是胆子又小,那副谄媚的尊卑有时候也是很好看的不是?
他眼光滑过两旁坐下的几位重臣,没多说什么,“起来吧,刚才朕还在和孔大人说起添人才这事儿,你就到了。”
那圆滚滚的红人儿头都没敢抬,“臣只是赶,赶巧了。”
你看,都紧张的结巴了。多好,生怕触怒天威。年轻的皇帝笑了笑,没有再多言,“孔大人也建议朕,今年赐题,想起来这几年似乎都是书院自提的,今年的考题,就定为‘治国’两字吧!孔大人以为如何?”
孔大人站起身来,再拜礼,“陛下赐题极好,老夫也开始想获知今年考生如何应答了。”
只是垂下的眼帘,精光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