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汉萨德的解释后,霍伯感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当然,他没有拒绝的余地,自从签下公司的劳动合同起,在公司履行义务,没有侵犯劳动者权利的前提下,他就必须履行服从指挥的义务。汉萨德说奥拉姆号在之前的任务中接收到一则求救信号,注册代码已确定隶属于联合资源公司旗下,信号源也已确定,之所以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是想避免无功而返引起新闻上出现不利于公司的舆论。当然汉萨德所言话中有话,霍伯提醒自己要保持镇定。
然而,还有一些事情值得推敲。其实在他入职联合资源公司之前,凡是公司与地球政府的合作项目的消息都会登上新闻热点,谁都看得出公司和地球政府联系紧密,批判和讽刺的言论占舆论主体,他也一度认为公司和地球政府关系暧昧,然而,公司和地球政府的关系不像外界所认定的狼狈为奸,反而更加复杂和令人费解,他面前的汉萨德正是活生生的证据。
也许联合资源公司为了维护行业巨头的地位,想借助地球政府的便利,扫清不稳定因素,化解内部矛盾。也许联合资源公司是完全由地球政府建立和支配的工具,为政府部门的行动提供便利。总之,企业与政府走得太近,难免会引起人们对腐败和堕落的恐慌。如果真是最糟糕的情况,社会不会有现在的稳定,肯定会爆发“第二次维也克战争”,最终人类文明真正分裂。突然,霍伯回忆起什么,联合资源公司与地球政府的频频来往始于战后初年,战争对谁都不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的共同利益真的是经济振兴工程吗?盖卫特空间站的收效甚微,运行费庞大得惊人,矛盾太明显了。霍伯突然猜不出联合资源公司和地球政府各怀何种鬼胎,仿若一扇高耸云端的墙挡住他的去路和视线。
霍伯稍稍移动视线,但始终落在汉萨德身上。汉萨德肩上的军衔图案负责而精美,引人注目,霍伯不了解各级军衔的图案,但至少明白,对方能担任项目负责人一职,其在部队的职位理应较高,毕竟这对领导能力本就有着严苛要求。汉萨德看起来人畜无害,很真诚,但鬼才见识过他的手段,说不定他的性格与外貌迥然不同,霍伯一想到这一点,禁不住再次绷紧神经。他向汉萨德询问:
“为什么偏偏选中我?比我更胜任的人比比皆是,就比如我的同事,他也是我工作上的前辈。”
“选你选他不都一样的吗?”汉萨德说,“就算你们是普朗克和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可我知道,伟大和平庸是对科学家在科学领域的贡献上的评价,而非科研能力上的级别划分。我需要你的科研能力,而非理论和假说。”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霍伯说,“我想问你选中我的现实原因,毕竟从一开始你就搞得过分神秘,怎么想都不合理。”
“这就是科学家的职业通病吗?不愧是一群使用名为知识的奇迹,去追求万物真理的高傲探求者。”汉萨德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只希望你的信念可别动摇。”
霍伯收到一个数据板,在霍伯翻阅的同时,汉萨德开口说:“他也是一名科学家兼领航员,跟你是一样的,是被我选中的科学家。可就在一切就绪,即将出发时,他失踪了。这太突然了,我担心是敌对势力搞的破坏,立即中止任务,全力以赴地调查他失踪的原因,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他成了一具冰尸,漂浮在零重力环境。经过商讨,为避免敌人的二次破坏,我没有走正常程序,直接派我的手下把你秘密带来,今晚就跟着我们出发。其实你刚才的想法相当敏锐,比起看似不可能的你,你的同事才理应是我选中的科学家。”
霍伯低着头,一言不发。
“那只毒蛇很狡猾,全面扫描连他的尾巴都没摸到。”汉萨德说,“他此刻多半正在暗中观察你的同事的一举一动。我派人行动很明目,动静大,会打草惊蛇,他会完全隐藏起来,再想抓住他只会难上加难。无论如何,总会有人流血。”
霍伯玩着身子,双肘撑在大腿上,右手拿着数据班,左手捂着双眼,在那里连连叹气。
“谁都会有这种不由我们自己做出来的选择,却要作用于我们。”汉萨德说,“已经有一个人去世了。我不敢保证那艘求救的飞船上还有没有幸存者,可如果我们探清它遇难的全过程,就能轻易地避开同类型的危险,更多人能幸免。人类文明不会因叛徒而停滞不前,因为有前赴后继的烈士在无私奉献,而叛徒终有受到制裁的那天。抱歉跟你说这种对你来说很奇怪的话,我不是很会安慰人,但希望你能理解我,认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既然无可避免,那也只能坦然接受。”霍伯深吸了口气,然后坐起身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的朋友做点什么,毕竟我们的友谊不菲。”
“我会想到办法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