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回家后鲍年年收拾了半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刚躺到床上,手机震了两下,有人发来微信,她以为又是文芳,很不耐烦地拿起手机,结果是房东发来的微信。
一看内容鲍年年就愣住了。
“这房子我打算卖了,明天要带人来看房。”
鲍年年瞬间急了,“……可是我才交了半年的房租。”面对文芳跟鲍国川时,她始终是平静的,任凭对方骂得如何起劲难听,内心都可以不起一丝波澜,但延伸到现实涉及到财米油盐,她就不得不计较了。
这房子她半个月前才搬进来,房租也是那会儿交的,一般别的房东都是押一付三,鲍年年这个房东必须要押一付六,不然就不租。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一头卷发,银行退休,儿子媳妇都在美国,很是傲娇。
鲍年年东拼西凑才凑到了半年的房租,没想到刚住了不到半个月,就又要让她搬家。一年之内她已经搬了三次家,身心俱疲。
“我连押金一起退给你好不啦。小姑娘,你要知道,你住我们家房子,也不怎么爱好知道不啦?上次我来看,我的木地板又翘了一块,跟你说了地板不能沾水。我们家地板很贵的,红木的好不啦。我退你押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看在你一个小姑娘独自生活不容易的份上好不啦。”房东说什么都喜欢在句尾加一句“好不啦”,听上去像是在商量,实际上是不容置喙。
鲍年年没回复,坐在床上抱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在心情快要崩溃的边缘,拿起手机打开租房app,看起了新房子。
如果房东真的把房子卖了,那么肯定很快就会让她搬出去,得尽早找好落脚的地方。
她性格就是这样,逆来顺受,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焦躁无奈,还不如早些想出解决办法。毕竟人生就玩游戏升级打怪一样,要跨过的艰难险阻打的妖魔鬼怪还很多很多,在一个小怪面前滞留久了,可能最后连见到大 boss的机会都没有了。
虽然不开心也很烦躁,打鲍年年还是坚持着继续看新房,无奈上完早班太累了,刷着刷着手机就睡着了。
到小区之前,陈任提前打了电话,提着大包小包在小区车库就碰到了来帮拿东西的人,周梦果也跟着下来了。大冬天的,她穿一双长靴,大腿一半是露在外面的,戴一个贝雷帽,卷发,妆容很是冬日甜美,一见到周岁就甜甜地笑了,“好久不见,周岁。 明天又要一起录节目了,好期待哦。”
周岁抱着一堆东西,脸被挡在了背后,都没探出头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就进了电梯。周梦果跟了进去,陈任和另一个主播龙仔也跟了进去。
四人相对无言,龙仔试图打破僵硬的气氛,“岁哥,明天录节目咱俩是不是又挨着坐?”
周岁没说话。
到了陈任家,橙子和绿点已经煮好了底料,正在切素菜准备下锅。周岁跟陈任一起到厨房帮忙把肉类清洗好切好放进锅里,周梦果跟龙仔在客厅准备碗筷跟饮料。
周梦果的眼神时不时飘向厨房那边,龙仔看了出来,便支招:“梦姐,要不我先把橙子和绿点支开,你进去把任哥换出来?”周梦果停下手中的动作,跟龙仔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龙仔把橙子和绿点叫到陈任的酒窖选酒,周梦果一进厨房,陈任就心领神会,找个借口离开了厨房。
周岁在洗盘子,周梦果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
周岁连头都没抬,“不用,马上好了。”说完,周岁洗完最后一个盘子,叠在前面的盘子上,准备一起端出去,被周梦果拉住了手臂,“真的要这样吗?当朋友都不可以吗?”周梦果的情绪看上去有点崩溃,这一年当中,她跟周岁示好过无数次,每次都被这么冷冰冰的打回来,女孩子自尊心都很强,很要面子。况且周梦果平日里都是被粉丝、公司捧得高高的,当惯了小公主,总是在周岁这里受挫,很是难受。
“当朋友可以。但是你不要拉拉扯扯。”周岁想甩开周梦果,却听到了小声的啜啜泣声。
又来了。周岁心想。
以前周梦果想要什么东西或者不满意时就会用这招来让周岁心软,到最后周岁总是会妥协。但人都是会变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时间段。
周岁放下碗,转过身,双手撑在料理台上,语重心长地说:“梦果,别用这招了,没用了。你要跟我当朋友也好,当同事也好,都没问题。只是我们永远回不去了。”
说完,周岁转身端起盘子走到客厅,发现客厅空无一人,酒窖下面传来了说笑声。他闻声,好奇地朝酒窖走去,周梦果也追了上来。
“你们说,这次岁哥会跟梦果姐和好吗?”说话的是龙仔。
“应该不会吧,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被绿?”绿点的声音传了上来。
“也是,”橙子附和道,“岁哥已经那么有钱有地位了,而且一心想跟梦果姐结婚成家,结果她还是不甘心,非得跟Demon搞在一起。”
“Demon能给她带来更多资源呗,她出那张实体专辑,赔了小一千万,Demon还不是心甘情愿帮她出。”
“别说了,上去吧。”最后发话的是陈任。
四人一起拿着酒从酒窖走上来时,跟面色铁青的周岁,以及站在他背后的周梦果正面相撞。“向她道歉。”周岁黑着脸说。
他的气场实在太过于吓人,以至于给人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龙仔吓得打了个寒战,“岁哥,我错了,都怪我嘴碎。”
“不是向我,是向她。”周岁强调。
龙仔、绿点、帽子三个人依次给周梦果道歉,“梦姐,对不起,我们不该那么说你。”周梦果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最后憋了回去。
陈任最后一个,本来也没他事,他没说周梦果坏话,但是他还是给周梦果和周岁同时道了歉:“今天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不应该让他们在我家说这种事情。”
周岁看了一眼他们,撂下一句“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周岁”,然后转身回到了客厅。
道歉结束后,整场火锅聚会周岁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活泼,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这么一觉睡到了12月31号中午。
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
一起床,鲍年年便看到手机弹出一条今晚有月食的新闻。
她点开新闻进去看了看,据说是百年一见的月食景象,颇为珍贵。月不月食的她也没有多感兴趣,放下手机,起来给自己煮了点东西吃,又收拾了一下屋子,不管是为了搬家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这小屋子里也得有一点生活的气息。
收拾到下午,大部分东西都打好了包,随时可以搬走的样子。4点左右,房东带人来了,门都没敲,直接用备用钥匙就进来了。
鲍年年见到生人有点紧张,怯怯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看房子的是一对夫妻,对这个户型很满意,已经在计划重新装修时要把房子装成什么样。
领着他们介绍了厨房和厕所后,鲍年年就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没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房东在外面跟那对小夫妻讲:“现在租我房子这个小姑娘啊,真是让人不放心好不啦。一天到,足不出户的,也没个正经工作,朋友和家人都没看见过。就、就你们现在说的那个什么,噢对,宅女,简直就是宅死了好不啦。我说就是现在社会太好了,要我们那个年代这样家里蹲,早被家长打死了。也不知道她父母干什么吃的,也不管管的。年纪也不小了,又不结婚又不工作,把房子租给这样的人我还挺不放心的,你们买了就好了!你们俩都是公务员,吃国家饭的,稳定!”
房东的每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鲍年年的心上,但她也无力出去争辩或者反驳什么,她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等到他们走了,鲍年年还听到伴随关门的声音房东阿姨还在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也不知道出来送送好不啦,一点礼貌都不讲的,当初怎么会把房子租给这种人。”
砰——门关上了。
鲍年年的心也落下来了。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6点了。
8点,有周岁参加的狼人杀综艺节目Wolflie的跨年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其他人要么就去市中心的广场跟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倒计时狂欢迎来新年,要么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吃喝酒吃大餐,再不济也是跟家人一起在家里守着电视看跨年演唱会。以上所有的活动都有一个“一起”,而鲍年年跨年的唯一活动就是独自一人守在电脑前看有自己偶像参加的狼人杀节目。
离8点还差5分钟的时候,直播间的弹幕已经飞速在翻滚了。随便看了几眼,鲍年年发现其实跟她一样蹲直播的人很多,这让她稍微开心了一点,这也算是一种热闹。
她把昨天从超市里买来的零食一一备好,抱着腿蜷缩在椅子上,将已经褪了一半色的头发扎了个大光明丸子头,一边吃着薯片一边刷新着网页等待节目开始。
节目开播没有那么准时,还不到8点,画面就弹出来了,但有点卡顿,鲍年年刷新了一下,已经在介绍出场嘉宾了。
第一个入场的嘉宾是周岁。
主持人跟周岁聊了半天,作为目前唯一一个狼人五阶大神(自封的),周岁上来便给大家送了祝福:“新年快乐!独自看直播的小伙伴不要觉得孤独,周岁陪你一起跨年!”
听到这话,鲍年年觉得心花怒放,回想起那天在超市里碰到他的场景,鲍年年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浮出笑容。
在各大直播平台的万千主播里,周岁作为狼人杀的主播,既懂逻辑流,又懂人性流,还胆大心细,演技爆棚,能玩不少花板子,他也是以此而出名。
除了平时直播时表现得有些自恋臭屁之外,周岁是非常合格的偶像主播,人气和商业价值都在顶级。
正是因为受了周岁的影响,鲍年年从三年前开始玩狼人杀的网杀版本,到现在也算是半个网杀高手了。
看到周岁在镜头前自信地接受着采访,不时抛出几个梗,逗得主持人哈哈大笑,鲍年年心里生出艳羡之情,“要是我有周岁一半厉害就好了——”
难以想象,像周岁这样的天子骄子,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人生得有多愉快。
过惯了苦日子的鲍年年想,哪怕只有一天,去体验一把周岁的生活,应该也算是人生一场远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