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徐徐清风拂过带起丝垂的细柳,在这如沐春风的四月里,随风摇曳,宛若娉婷的佳人起舞。
细雨敲打着轩窗,发出嘀嗒声响,吵醒了正在小憩的秦乐。
秦乐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呜,睡一觉身子总算松快了。”
玉悫端着果盘入内,搁在小案上,见秦乐醒了,拿起袍子走上前,“陛下醒了啊,这几日天凉,你可要紧着些身子。”
“好啦,宁管家,朕知道啦。”嫩足点地,秦乐张开双臂,玉悫为她披上外袍。
“对了陛下,今日是休沐,你打算做些什么啊?”拢了拢秦乐身上的外袍,玉悫轻声问道。
秦乐垂下手,淡淡道:“就老样子吧,朕也不能去哪儿不是?”
这一月来她心系朝政,也是头回晓得百里为她解决了多少麻烦事,她的女帝路曼曼远兮。
玉悫应了声,打算为玉悫置办文房四宝,却忽的想起一事,对着秦乐道:“哎呀,可不好。”
“奴婢忘了,今个儿是宫婢入宫的日子,咱们重华宫可要再选几个伶俐的?”以往重华宫的宫婢都是百里挑的,秦乐用的也放心,可自赵氏那档子事后,百里倒将此事扔给秦乐自己了。
秦乐抚了抚懒挽的云髻,那摇摇欲坠的步摇微微晃动,她一把扯下,三千青鸦如瀑布滑下,手握步摇秦乐扔给了玉悫,“喏,拿着这个,若看中了哪个丫头,就把这步摇给她。”
玉悫接过步摇,那沉甸甸的步摇在她手中格外厚重,她道:“陛下,这么贵重的步摇怎么能轻易给宫婢呢?”
秦乐轻笑道:“朕相信你,玉悫,你最会看人了,交给你啊,朕最放心。再说了,咱们重华宫的婢女自然不同意其它宫宇的啊,你说呢?”
话虽是这么说,可玉悫身份再怎么高也只算得上是重华宫的大宫女,纵然地位是女官中的第一,但这等事也轮不到她来打点吧。
玉悫沉吟道:“陛下您这样会不会太过火了啊,奴婢再怎么样也不敢抢了尚仪的活啊。”
秦乐揉了揉玉悫的发,笑道:“你可是朕的女官,怕她们作甚,你可是正一品啊,她们是你的手下,你尽管吩咐就是。”
攥着那步摇,玉悫微微颔首,“明白了陛下,奴婢一定办好。”
绕过玉石长廊,绣鞋染了新泥,清风伴着些许雨滴湿润了玉悫的长裙,素手撑伞,行在青石路上。
“奴婢/奴才见过宁尚宫。”掖庭院内,有品级的女官太监都福身对着玉悫行礼。
玉悫淡扫了一眼众人,道:“不必了,今儿我来也是听陛下的口谕,听闻今日掖庭来了几个新的宫婢,我特来瞧瞧,挑几个伶俐的去伺候陛下。”
“至于六司择人的事儿,依着平素吧,不必忌惮我。”玉悫肃穆的说着,端的是严厉。
一众宫婢唯唯诺诺的应了。
随后掌事嬷嬷领着玉悫来到掖庭院的后院,在那站着一群样貌清秀的少女,一个个出落的亭亭玉立。
玉悫与白喜望了一眼所有少女,一个个的瞧过去,直到二人视线触及到一个倩影时,黛眉紧蹙,看清那人容貌时,玉悫惊得无法言语。
林夕月规矩的站在一侧,饶是只露了侧脸,那与秦乐肖似的脸险让她们认错。
玉悫一见那林夕月,呼吸一窒,她攥着白喜的手,低声道:“阿喜,你瞧见了吗,那个新来的宫婢长得与陛下一般无二。”
白喜握紧了佩剑,凌厉的眸子扫过林夕月,她道:“确实很像,但她绝比不上陛下。”
两人面容相似,旁人瞧不出错,可却瞒不过玉悫与白喜,她二人是伴着秦乐一道长大的,秦乐的一颦一笑都纂刻在她们心中。
初见林夕月却是惊愕,毕竟世间这般相像的人甚少,待得看久了却也瞧出了二人的不同,秦乐是打小养在皇宫的贵女,一言一行就算说不得端庄,却也是独有气质,而那立在一众宫婢里的女子,怎么瞧都缺了一股傲气,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玉悫与白喜对上一眼,道:“若不然,我们把她带回重华宫?”
白喜心下思酌一番,道:“这怕是不妥吧,这人我看有些不大对,冒然带回去,若对陛下有威胁又该如何?我思量此人定是居心不良。”
玉悫咬唇正色道:“这事让我来吧,既然这人出现的蹊跷,那自然是要待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的。”
白喜还想说什么,方回味玉悫所言,也觉不无道理,便也由着她了。
玉悫敛了敛神色,端的是雷厉风行的样,她在一众宫婢面前站定,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在林夕月面前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回宁尚宫,奴婢林夕月。”鹂音乍现,如黄莺出谷。
玉悫浅笑道:“真是好听的名字,不知林姑娘可愿入重华宫。”
此言一出一众宫婢不由错愕,尤其是掌事嬷嬷闻言急匆匆的走向玉悫身侧,“宁尚宫,这丫头才刚入宫,性子还不大妥的,你选了去,若伺候不好陛下怎生好?”
玉悫轻挥了挥手,“陛下差遣我来,就是为了寻婢子伺候,这姑娘生的好,我瞧着正合适,嬷嬷不必多言。”
话毕,玉悫从袖中掏出那步摇,塞入林夕月手中,“这是陛下赏赐,收了这步摇,就是我们重华宫的女官了,林姑娘,从今日起,你就是重华宫的二等宫女了。”
林夕月柔柔一笑对着玉悫行了一礼,“夕月谢宁尚宫。”
玉悫淡笑不语,旋即与白喜窃窃私语,“入了重华宫,我们就要好生看着了,我瞧着她也是心怀叵测,生的与陛下一般的脸,许与慎王府也有牵扯,阿喜,你私下去慎王府查探查探,若真个儿是慎王府出来的,那么,此人决不能留。”
白喜瞥了眼林夕月,应道:“我知道了,那宫里的琐事就全靠你了,你要好好保护陛下,切莫让她们得逞。”
玉悫应了,俄而对着嬷嬷道:“这位丫头,我就带去陛下那了,其余的就劳嬷嬷费心,好生选几个伶俐的入尚宫局。”
掌事嬷嬷噙着笑,福身送离,“是宁尚宫,奴婢谨记。”
适时春风骀荡,烟雨霏微
玉悫撑伞带路,领着林夕月入了重华宫。
重华宫内,秦乐临牖而坐,执卷而阅,忽而急促的步履声传入耳中,抬眸望去见是玉悫,秦乐道:“怎么了?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挑选宫人这等大事,秦乐放心玉悫也是因她做事张弛有度,事事妥帖不说,这重华宫大小事务也是她一人担着的,她细致入微,而今日选宫婢这事却办的这般快,委实不大对。
“陛下,奴婢带来一人,您见了,莫要惊讶。”玉悫敛眉小心翼翼的说道。
秦乐清眸微转,“是什么人?”
玉悫不答,只端正了身子,喊道:“林丫头,你进来见过陛下。”
但见一女子,步履轻盈,仪态端庄踏入殿内,对着秦乐盈盈下拜,“奴婢林夕月,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秦乐有一瞬惊异,那林夕月的模样像极了她,若非她清醒着,还以为自个儿在照镜子呢。
林夕月莹白的修颈细长,姿容如玉,妙目澄波,虽只着了件宫女服却难掩倾城之姿。
同样愕然的还有林夕月,早前耳闻她与秦乐相像,今日一见,倒让她惶恐了,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人,细看绝瞧不出错来。
秦乐勾唇笑了,搁了书卷,对着玉悫轻声道:“你这是又寻了个朕来呀,不错不错。”
玉悫蹙眉,轻挥手,对着林夕月道:“你先下去吧,会有婢子带你去耳房的。”
林夕月应声而退,玉悫则是道:“陛下你还说笑呢,你这样的性子,只怕到时候刀架脖子上了都不晓得,还傻乎乎相信别人呢。”
秦乐想的却是另一层,“怕什么啊,有你们在,谅她也不敢做什么,不过有她在,往后咱们出去也能行个方便了,让她在这替朕,不是很好么。”
玉悫一怔,尔后怒道:“陛下你疯魔了不是,这等事绝无可能。”
她为何将林夕月留在身边,就是想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好生看管,以免生事,而今秦乐却说出这等话来,无疑是给重华宫引来祸患。
玉悫继续道:“此人或受了慎王府那边的只是,心怀叵测想要置陛下于死地,再李代桃僵之。”
秦乐不以为意,“玉悫,你许是想多了吧,这几日慎王府相安无事的,没有异动,怎么到你嘴边了,那个丫头倒成了祸害了?难道你是恐她与朕相像,生出事端?”
“你也不必庸人自扰,朕瞧着,那丫头翻不出什么花来,再者说了,你以为百里那人,能这么容易被骗去么?”
她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却也是没来由的信任百里,这么多年相处,他断不会认错人的。
闻言玉悫小脸煞白,她心急如火的上前拉住秦乐的衣袂,“陛下慎言!”
秦乐拍了拍玉悫的柔荑,淡笑着安抚她,“无妨无妨,朕有分寸的,朕知道你们也是为朕好,把这么相像的人留在重华宫,也是为了保我性命,不过,此人我另有它用。”
“陛下……”玉悫还想说什么,但她也晓得无论她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她这位女帝陛下,性子执拗的很。
林夕月入重华宫也是妥了,晌午方过,玉悫就吩咐清荷带着林夕月熟悉重华宫。
而宫外,伫立在皇城最热闹的地方的秦楼楚馆里,秦玺执盏与一名男子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