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真是说早了。
自水榭台夜游之后,后来几日,王爷果然带着她去见公主,公主倒无多大反应,可清绝却总是忍不住防着她,公主给王爷敬酒她上赶着当黑骑士,二人交谈她也总插话,甚至就连平常的走路,她也横在二人中间,种种小家子气的反应,一点也和心胸宽广沾不上边。
我真是疯了。
她在回府的马车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吐槽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怎么就一点忍耐的定力都没有。
“怎么了?”司默听到她的叹气,转而关切她。
“殿下,我那些话说早了,我还是很小心眼,明明公主什么都没干,我却防她和防贼一样,要是公主因此不开心不借我流星结了可怎么办!”
这种护食的行为让司默沉浸其中,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宽慰她,“公主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出尔反尔呢?而且,你那些行为怎么能算小心眼呢?我倒是觉得你表现很好,甚至都想奖励一番。”
“什么奖励?”一听到有奖励,木清绝眼睛都亮了。
司默但笑不语,回了王府后,拉着她上了拱桥,指着下方的池塘说道:“我这王府虽清贫,但也有宝,这宝藏就在池塘里,我要把它奖励给你。”
她看着下方的池塘,除了清水假山和尾鱼,就剩下石头了,哪里还有什么宝藏,“我怎么看不见?”
“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司默说着下了拱桥,三两下麻利卷起袖子,蔽膝别在腰上,清绝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踏进了池水中。
虽然快夏夜,池塘水深不过膝,可池水仍然渗骨,她怕王爷着凉,也跟着跑到池塘边,向他喊道:“殿下快上来,明天让家丁们找也是一样的。”
那不一样。
那个表意的玉镯被他怒气冲冲扔进了池塘后,他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了,现在他想找回来重新交到她手里,还有那些话,那些本该很早以前就说给她听的话,他都要趁此再说一次。
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她什么感觉,有没有喜欢她,他都要明确的传达出来,他要让她知道,在这个于她而言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个人,不仅知道她真实的身份,还全心全意爱着真实的她,愿为她遮风挡雨,愿护她无忧无虑,是她随时可以依靠的靠山,能提供所有她想要的安全感。
信物是他亲自丢的,他得亲自找回来,所以把清绝的提议置若罔闻,只身踏在冷水里,聚精会神的寻找着镯子,甚至忘了时间,整个池塘都快被司默走了个遍,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假山的缝里找到了玉镯。
清绝本来想帮王爷的忙一起找,却被王爷阻止,她只能在岸边观望,一会站着一会坐着,时间过的连月亮都爬上来了,王爷却仍在水里,她最后观望困了,就地坐在拱桥台阶上,竟然靠着桥壁睡着,最后被一声‘找到了!’惊醒,赶忙兴冲冲奔了过去。
可能是见宝藏的心情太过强烈,木清绝竟然迷迷糊糊中直冲到了池塘里,幸而被司默接住。
她带着满眼惊喜,双手举在他面前,兴奋说道,“宝藏呢?快给我看看!”
“你想要吗?我送给你。”
木清绝点了点头,随即觉得不合适又摇了摇头,“那是殿下的东西,我不贪,我就看一眼什么宝藏还得放在水里,我看完就给你。”
这些话让司默一言不语,只是轻笑着看着她,眼神和笑意像看着他最喜欢的小孩子,他抓过她的手,把她拉上岸,站在亮晃晃的月色下,目光恳切的看着她,用温柔到骨子里的声音,说,“清绝。”
她听呆了,心脏仿佛收到了信号,转瞬间化身小鹿,在她的身体里摩拳擦掌,扑通,扑通,这是狂奔前的征兆。
“嗯。”
只简单的一个音节,却被她的紧张情绪影响,回复的结结巴巴。
一阵风过后,她的发丝被吹起,有几根粘上了她的嘴角,她没来的及动手抚平,他的手就伸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轻,把她嘴角的头发整理好,然后拉起她的手臂,给她戴上了一个玉镯。
“在我们炎国有个传统,”他依旧握着她的手,低着头,目光落在玉镯上,拇指在玉镯上来回摩擦,“每个炎国男儿都会制一件信物,等到了确切的时机会送给确定的人,若是对方收下了,那他们的余生就会得到诸神的眷顾,我向来不信传统,听到那些佳话时也只会觉得他们癫狂,万不想有一日,我也变得和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癫狂。”
“我被封王时,大臣们都来祝贺,他们觉得我要得势,得势后好日子也要来了,可我这样的孤星,余生都是被诸神诅咒过的,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
“我太悲观了,从没妄想过余生。”
“可是现在,我过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我身处在好日子里,不仅开始妄想起余生,还重视起嗤之以鼻的传统,做了这个玉镯,想把它送给确定的人。”
“这是我的宝藏,但它属于你,”他说着抬眼看她,眼睛里有让她沦陷的意义,“你想要吗?”
他在说我爱你。
他的那些话,传达到她的心里的意思,全都是我爱你。
她心里的小鹿果然敲起了鼓,怂恿她回复,并且不给她过脑的机会,让她脱口而出,“我也爱你。”
司默眼里都有了笑意,他的手摸上她的脸颊,脸也靠近她,眼睛自始至终盯着,好像在问,可不可以?
清绝知道他想干嘛,氛围让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等着司默亲下来。
就差那么一点,一颗流星从他们头顶划过,紧接着一声爆炸声传来。
司默还没亲下去,他瞥到城门方向火光冲天,一着急将闭眼的清绝拨到一旁,语气里无比震惊,“失火了?!”边说边匆匆往大院赶了去。
大院早已聚起了家丁,听到爆炸声纷纷出来,看到城门起了大火,向赶来的王爷请示。
与其他身处都城中心的王爷府不同,七王府地处都城边缘离得城门最近,遇到这种火灾是能第一个赶过去查看的人。
许攸被他差去宴客楼保障他国使臣安全,府里无了可派遣的人,司默便招来侍卫,准备亲自走一遭。他正要上马,袖子却被人拉住,一回头,才想起被他落下的人来。
被推开后清绝站在原地足足愣了三分钟,不可思议又震惊无比,满脑子都是‘我竟然被推开了?’
在那个你侬我侬暧昧不已的氛围里,眼看着感情就要***,她紧张又期待表现的那么主动,最后竟然被推开了?!
这事情也可以刹车的吗?!
清绝站在原地深深的质疑了一番自己的魅力后,才注意到府内人声嘈杂,后知后觉跑去大院,正撞见要上马的司默,她赶紧拉住了他。
司默脸上带着歉意,软声软语的安排她,“城门失火了,我得去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若是困了先去睡,不用等我。”
外面的火光她也注意到了,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消不下来,她有点不放心,拉着司默的胳膊,坚定说道:“我也去。”
“你去作甚么?那里情况未知,说不定很危险。”
“你去就不危险了吗?”她耍赖的本事见长,说起来头头是道,“那里要是很危险,我就算在府里我也操心你睡不着啊,还不如跟着你一起去,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躲,肯定站在安全地的,又不会耽误你的事,我就要去!”
司默竟不知怎么反驳,索性顺了她的意,将她拉上马,往事发地点行去。
花都城墙上的守卫官怎么都没想到平阳王来的迅速,他正一心一意联合士兵们灭火,听得手下来报才急急忙忙跑过来行礼,又将火势大致讲述一番:起火的原因却是天降火球,掉进了弱水河里,炸开的火苗烧起了装扮花朝节的幡布,幡布连着安检使臣的竹楼,火引顺着幡布直烧上了竹楼,竟像条火龙一样,挡都挡不住,只一会的功夫,两层竹楼被烧的丁点不剩。
索性只毁了建筑,未有人员伤亡。
本该是万幸,可守卫官一点也无喜色,他领着王爷查看了火势后,小心翼翼说道:“王爷,火球砸下来时,正好砸进了弱水的虫池,将虫池砸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小人发觉的晚,虽已堵上了,可下游的水域进了虫,怕是不能再放水灯了。”
清绝明显看到司默的脸色一变,再三询问守卫官,“虫池堵好了吗?有没有请虫师再检查一遍?”
还不待守卫官有所回复,司默就急忙说道,“哪一个虫池出了漏洞,叫上虫师,我要亲自检查。”
守卫官不敢怠慢,领着他们去了虫池,清绝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这么紧张,面上甚至带着惧怕的神色,等他们到了虫池,她才看到,那条弱水河的中央,竟然建着一个铁池,高出河面小半米,上方盖着大铁盖,盖子被火球砸出个碗大的洞,立着的铁壁上也有个洞,但经过修补,早已又复原。
面上看不出来有何厉害,清绝想上前再看个仔细,可刚走出一步,就被司默粗暴的拉回来,“别过去!”
他的声音急切,带着让人不能抗拒的威严,仿佛那河里禁锢着可怕的魔鬼,可明明,他们离河岸还很远,更别说那个铁池了。
“殿下,那个池子里是什么?”
司默没有回答,只是催促虫师前去查看,虫师领命后,换上了特制的铠甲,方才向铁池靠近。
所有人都很一致的一言不发,如临大敌般看着虫师。
等到虫师回来,检查过无异后,清绝很清楚的听到司默松了一口气,他嘱咐在场所有人,不得将虫池泄露的事传出去,违者斩立决。
而后,他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里都出了汗,疲劳的声音对她说道,“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