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致命的反问,愣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
荷烟公主向她提出要求时她确实犹豫了一阵,可她更相信司默,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相信司默对木缈无二心,所以觉得这要求问题不大,她犹豫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她为了让司默喜欢她,厚着脸皮做了诸多引诱行动都没得到丁点回应,朝夕相处,还顶着一张和他心上人一模一样的脸,这都没有让他生出别的心思,更别说头一次与他见面的荷烟了。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反正也不会发生任何事,只要她说服司默接受公主的请求,让他微微卖一卖色相与公主相处几天,她就能得到那个有玄晔壁影子的流星结,而他也能找回心心念念的木缈。
这是双赢且划算的买卖,她觉得司默不仅不会拒绝,甚至还很有可能在听完之后,摸着她的头夸一夸她的机灵。
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脑子转不过来他的意思,只能犹豫着不发一言。
司默步步紧逼,他站起身,向她靠近一步,居高临下,又重复了一遍:“你想让我去吗?”
她不敢看他,低着头,答非所问小声回答:“荷烟公主很美。”
“你想不想我去?”
“她人我见过,很容易相处,又有学识又有相貌,她只是想认识你...”
“够了!”
这一声呵斥吓得她一个哆嗦,整个人也因此缩了一下,未出口的话就这样戛然而止,带着满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什么也不敢再说。
司默也愣住了,他没料到自己会因她的一句话而大发雷霆,也没料到自己明明都这么生气了,竟然还能在看到她受惊吓时多出一份悔不该的情绪,这情绪让他声音弱了下来,努力调整了自己的失态后,忍着怒气向她解释:“天太晚了,我有点累,我想休息。”
她慌忙点了点头,给他让出一条路。
.....
报备的事项弄的司默精疲力竭,可他躺在黑漆漆的夜里,却一点也无睡意。
时机怎么会是这样?
他手里还握着那个本该送出去的玉镯,心里还装着打算说给她听的很长的交付真心的话,一次次在百忙之中奔波回来,就为了尽快传达给她,可是,时机怎么会这样?
他和所有的炎国男儿一样,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动手准备了表意的信物,那些顶级又顶级的玉都不入他的眼,为了给她最好的,他甚至动用了母亲的遗玉,亲自拜访了隐世在外的匠人,有心加了她的时代的图案,做了个只属于她的玉镯,却被她的话堵了回来。
他做好了信物,准备好了他的心意,难道就为了听她说这些?
她的喜欢这么轻易,可他的不是。
这个轻易就把他推给别人的操作让司默越想越来气,以至于第二天仍旧暗戳戳的生着闷气,并等着清绝来向他认错,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可他等的那个人,依旧同往常一样,和府里所有的人谈笑风生,却独独绕过了他!
这个‘我没错我不道歉’的态度更让司默火大,又不能朝她发火,闷气又难消让他一时上头,赌气将那个装满心意的玉镯扔进了小池塘里,之后便绝口不提。
清绝自知理亏,也不敢上前搭话,又可能是心虚作祟,让她觉得司默的态度一冷之后,连带着府里的气氛也不太友好,侍女家丁各个小心翼翼,唯恐当了出气筒。
她把这些骤冷的原因都归咎于自己,所以为了尽力弥补,使出了全力来活跃气氛,一点点能让她微笑的事她都要笑的大声,不放过任何一个与人亲近的机会,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觉得气氛凛然。
费尽心思却奏效甚微,那个生气的人依旧在生气,低迷的气氛依旧低迷,她分身乏术,甚至将最重要的公主抛之脑后,公主还在等着她的消息,而她却毫无进展且如临大敌。
清绝很难过,孤身一人坐在花园里气自己的没用,眼睁睁看着机会在面前她却把握不住,还赔了夫人又折兵,硬生生将自己和王爷的关系搞到了冰点,她还找不到恢复的突破口。
“啊!”
她越想心里越郁闷,忍不住吼叫了一声。
这一声仰天咆哮完,清绝脑袋磕在石桌上,一下又一下,自言自语道:“活着真是太累了!”
“少夫人!”
叫声让她抬头观望,发现川儿拉着司默正向她走来,惊的她慌忙坐端正。
川儿很机灵,将司默按着坐在清绝旁边,自己坐在对面,冲着清绝说道:“少夫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想事情。”
坐在一旁一脸漠然的人心里紧跟着腹语道:还在想怎么把我拱手让人的事情?
“少夫人近日心绪不高,是被什么事情所困啊?不妨说出来,我和默哥哥一起帮你想。”
这句‘一起’,吓得清绝余光瞟了一眼司默,怕他气上加气,赶忙摆手拒绝川儿的好意:“小事小事,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司默忍不住眉头一紧,握着茶杯的手加大了力道:小事?这竟然是小事?!
“小事就不要费心啦,徐颜姐姐护送着花魁回来了,我听说今日午后就到花都城,少夫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花魁啊?”
“哇!”一听有花魁可看,清绝两个眼睛都能射出光来,她早就听说花朝节重要的项目之一就是在王宫权贵面前献舞的花魁,各地推荐、层层选拔,能最终到花都的,可是万人之首,佳丽中的佳丽,所以人人都期待。
花魁进都,也预示着花朝节开始的倒计时,更厉害的是,花魁带着各地献礼,进都之后肆意撒给围观的百姓,所以威力之大,用万人空巷来形容迎接花魁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还从没有看过,在听到川儿的邀请后,连番点头,语气也轻快不已:“好啊好啊,我可想看了!”
哼!
司默腹语没停,冷哼一声之后,又不满道,反了你了,犯了这么严重的错,竟然毫无反思,还想着去看花魁?胆子大得很哪!
她接着说道:“什么时候去看啊,我先打扮打扮。”
这下气的司默直接站了起来,川儿不明所以,以为他这么激动是因为她两没有邀请他,便补了一句:“默哥哥也要去吗?”
清绝立马手抓上他的袖子,“对啊,一起吧!”
这个一脸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看的他牙根痒痒,并且让他的生气更上一层,直接升级到快爆炸了的境地!
司默一把挣脱她抓着的袖子,利刃似的眼光扫了清绝一眼,气冲冲的蹦出一句‘不去!’,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
被抛下的两个人愣了半天,川儿才连忙说到:“雨季快来了,默哥哥脾气阴晴不定是正常的,少夫人别往心里去,徐颜姐姐信上说,花魁午后就进都,少夫人可以准备准备,我们稍后就出发。”
清绝看着司默离开的方向,稍稍思索了一瞬,向川儿坚定的回了一个‘好!’。
她到底是心大的可以,在司默生气暴走的情况下,竟然对看花魁的事依旧很心动,还专门换了一套衣服,屁颠屁颠的带着音叶直奔闹市。
大概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吧,所以小报应来的始料未及:一个转头的功夫,她和音叶就走散了。
木清绝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央,放眼望去竟丝毫找不到音叶的踪迹,行走的人群推着她一直向前,又不知从哪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句‘花魁来了’,让本就沸腾的人群更加沸腾!她被挤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巷子脱离出来,喘口气休息完毕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四周都是低矮的墙壁,街道上也冷冷清清了无行人,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随意沿着墙根走,完全不知道自己离闹市越来越远。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城门,城外是葱葱郁郁的树林,她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就想转身回去。脑子里这么想可脚步却不受控制的继续往城外走去,仿佛城后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一般。
这场景好熟悉,我以前来过这儿?
城外三条道路各自延伸,清绝轻车熟路的走了一条小道,没几分钟便看见路边竖着的石碑,上面刻着‘羡桃’二字,从入口处放眼望去一排一排全是桃树,花期过后绿叶长的茂密,枝丫层层叠叠相互交错,她就在这间隙里,看到了露出头来的朱红色尖角亭。
不可思议的是,在看到尖角亭的瞬间,她脑子里勾勒出一副地图:从入口走百米远有个三人坐的石桌,石桌左拐不远处有颗被打造成拐杖一般的桃树,那树旁边就是一条小迳,弯弯曲曲直延到尖角亭。
那亭子里,从前倒是经常聚着两个人。
女子一袭绛绿色薄衣,男子身着蓝底紫金纹长袍。
他们或谈古论今,或吟诗作对,或品酒赏景,怡然自得,连空气里都能嗅得到美好。
你以为可以永远下去的东西,有时候还来不及昙花一现,便破碎的异常彻底,比这更绝望的,大概就是那个亲手打破你梦想的人,是你打算托付终身的人。
清绝坐到亭子里,脑中充满了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记忆,这记忆让她难过异常又发泄不出,就想到闭着眼睛冥想法平静心情,就在冥想的时间内,她身后响起了询问声。
“阿缈?”
惊讶又疑虑的语气。
“阿缈!”
激动又喜悦的语气。
清绝脑子嗡一下就炸了,她回头,她看到身后的季涯。
清晰起来的记忆反复回放,木缈在桃林等他,木缈在府中被袭。
他说他爱她,他让她等他。
他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