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直到了七月份,慕容雅白的日子还是波澜不惊的过着,这一日也同往常一样,吃了午饭之后歪在榻上,吃了几个拿凉水镇过的樱桃,扶云和另外一个丫鬟为慕容雅白轻轻地按摩着,慕容雅白不一会儿便要睡着的样子。
外面日头那样好,海棠春坞的室内却是一片凉爽,慕容雅白头一点一点的往下磕,忽然又惊醒了过来,只觉得小腹下坠得厉害,还以为是又要小解了,便扶着扶云的手往净房去,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小腹有些微痛,后面的丫鬟已经惊叫出声了:“血、血……”
慕容雅白有些不解,低头一看,原来那血已经浸透了裙子滴在了慕容雅白脚下,直到目光触及到那鲜红的血液,慕容雅白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小产了,下腹坠涨的厉害,肚子里好像有一把刀在搅拌一样。
慕容雅白有些呆住了立在原地,似乎能感受到肚子里的胎儿在一点一点的离自己远去一般,慕容雅白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用口型对扶云道:“王爷,告诉王爷,我对不住他。”
慕容雅白说完便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是一片静谧,点起了灯,慕容雅白环顾了四下一番,周围并没有人,屋子里有些燥热难耐。慕容雅白第一反应是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虽然还微有隆起,可是慕容雅白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迹象了。她有些伤心,待要坐起来叫人,却又浑身乏力发不出声音,慕容雅白又闭上了眼睛,缓缓流出两行清泪,侧过头去,只盼着这是一场梦,能早些醒过来。内室的帘子被人挑开了,却是扶云端着一碗药进来了,看见慕容雅白床上有动静,禁不住的喜出望外。
“娘子可算是醒了,您都昏睡了三天了,我这就去告诉大夫。”
说着又喜吟吟地将帘子一挑出了门。慕容雅白还没来得及叫她,扶云便没了身影,慕容雅白努力搜索脑海中的印象,只记得自己要去厕所,可是下身却流了血出来,自己向来晕血,后来便不省人事了。一时间大夫从外头进来,看见慕容雅白已经醒了,便又是号脉,又是观看了一番,开药什么的,闹腾了一番动静,才告辞。
扶云将人送到了门外折回来,慕容雅白以眼神询问扶云,是怎么回事,扶云坐在慕容雅白身边,没有说话先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又安慰慕容雅白,她还年轻,好歹身子没有坏,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怀上孩子,慕容雅白也从扶云的叙述中渐渐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那天慕容雅白下身出了血之后就晕了过去,扶云一时慌了,一叠声的叫人去通知王妃和秦碧云,又打发人去请大夫。几人很快也就到了,连王妃一直避着海棠春坞,听说见了红,也是连三赶四的就到了海棠春坞,秦碧云就不必说了。
虽然隔得远,那是到得比谁都快,大夫也是前后脚就进了门,这位大夫说来也是京城里有名的神医了,还是司徒勤羽拿出面子亲自去请的,可是一看地上那一摊血,又看看慕容雅白比纸还要苍白的脸色,连脉都没搭,只说保不住了,别说孩子,就是大人在这么大的月份小产了,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别人不说,扶云一听自己的腿就先软了。
一旁的王妃倒还沉得住气,只说能保住一个算一个,请大夫快快救治。
慕容雅白大出血,气血自然就虚了,王妃将里头安顿好了,就把人全都叫到了外头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孩子就突然没了,前几天的脉案都还写得好好的,忽然这么大一个孩子就没了,任谁也没法接受。
众人都说不知道,王妃又让人把慕容雅白今日吃的东西都好生收了起来,留待以后查探明白,看是不是有人蓄意陷害,扶云料想,这也是把自己摘出来的意思,而大夫在室内和几个接生婆处理慕容雅白,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几人都迎了上去,王妃先询问了孩子是怎么没的,大夫看了王妃一眼,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孩子是因为母体虚弱过度劳累所以掉了,这句话扶云是头一个不相信的,慕容雅白每日里安心养胎,大夫也是过几日就来请一回脉,可是从没说过慕容雅白母体虚弱,怎么好端端的就能突然劳累了。
不过她一个丫鬟,也不好直接问大夫,秦碧云就问了慕容雅白身子怎么样,大夫摇了摇头,只说要能醒过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若是三天还醒不过来,只怕性命堪忧。
几人正说着话,两个婆子便从内室里拿出一个血呼啦的东西,扶云只瞧了一眼便撑不住哭了,那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只可惜就这样没了。
慕容雅白听到这里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又问扶云,那孩子是怎么处理掉的,扶云回答慕容雅白,因为还不算成个人,可到底也是王府的血脉,随意抛出去也不是个事儿,所以王妃只叫在园子的角落里起了一个小坟包,葬在了府里。
慕容雅白一听连连落泪,只怪自己没护住孩子,不顾得夜深便要去祭拜自己的孩儿,堪堪让扶云拦住了。说什么也好,孩子是已经没了,慕容雅白这会儿身体还虚弱,若是再出去着了凉,扶云可真是万死难逃其咎,好说歹说的劝住了,慕容雅白便又靠回了床榻,扶云继续告诉慕容雅白。
这孩子掉了之后王妃就在海棠春坞里坐镇了一天,虽说大夫是说孩子掉了是因为母体虚弱,并不是因为外力,可王妃到底还是由秦碧云做了个见证,将海棠春坞翻了个底朝天,又从太医院请了个太医出来,一层层的把关筛选过了,就看是不是有人蓄意陷害,直闹到深夜,确定不是吃食和药材里出了问题,太医又把了一次脉,也和之前的大夫说的一般无二,王妃这才渐渐冷下了脸来,看着秦碧云等着她说话。
“妹妹是跟着我一起查看的,看来这孩子掉了,的确是侧妃自己不操心,王府血脉,自己不知道珍重,是她自己没福气。”秦碧云面对众口一词的证据,虽觉得疑点重重,可是却并不能证实,王妃这样问了,便依言称是。
王妃就带着人走了,走之前对海棠春坞的丫鬟们放下了话,要好生照顾侧妃娘子,等慕容雅白身子好一些了,王妃还有话要对她说。走了之后便再没来海棠春坞看过一眼,也没打发人再来问过慕容雅白的情况了,海棠春坞的冰用完了,扶云怕慕容雅白热,遣人去向琅琊苑人回了说要冰,也遭到了冷冷的拒绝,只说慕容雅白还没醒过来,而且小产过后的女人不宜贪凉,驳回了请求。
别说扶云了,就是慕容雅白听到了,也没想到王妃这个贤惠大度的样子会这样轻易的因为孩子掉了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几日海棠春坞也是被琅琊苑给控制,连这些下人等闲都不让外出,也不许跟外头联系,只说要慕容雅白好好将养身子,也好好想一想等王爷回来该怎么对他说。
提起司徒勤羽,慕容雅白的眉尖轻轻的蹙了起来,她也知道司徒勤羽对这一胎有多么看重,千防万防是防着别人害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就这样没了。
慕容雅白已经能想到司徒勤羽失望的样子,她有多害怕,司徒勤羽会因此疏远了自己,也心痛,毕竟是坏了将近六个月的孩儿,就这样没了,一时间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地哭了起来,扶云就赶忙劝。
“娘子快别哭了,这小月子里哭将来容易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慕容雅白拭了眼角的泪,扶云又劝解了一番,只说慕容雅白是个有福气的,这府上这么久了,别说是孕妇了,就算是连个好消息都没听过,慕容雅白也是头一个怀上的,可见福分不浅。慕容雅白渐渐按捺下了心神,心里虽然还想着司徒勤羽,面上却也不显了,由着扶云伺候着吃了药,便睡去了。
自打慕容雅白的孩子落了之后,琅琊苑的气氛便松快了很多,花青都能明显感受到,虽然萧王妃故作伤心,可是花青能看出来王妃心里是十分痛快的,而且她也知道慕容雅白这一胎的落掉,和自己这位王妃是脱不了干系的,虽然明面上事一点也看不出端倪,但这事儿可是王妃一手策划的。
而且为了除掉慕容雅白这个眼中钉,王妃可不止这一招,必定还有后招,花青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从小跟到大的姑娘,心思这样深,能不动声色地就把这潜在的隐患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