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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礼拜狗

花朵抱着小狗走进家门,迎面传来一声尖叫:“哇呀!”

“老爸,”花朵有点恨铁不成钢,“堂堂男子汉,你不会见到一只小狗都怕成这样吧?”

花老爸赶紧胆战心惊地向前迈出一步,壮着胆子说:“想我也是水浒一百单八将之一,小李广花荣的后裔,我会怕一只狗?笑话!”

花朵盯着老爸,不说话。

小狗看看花朵,再看看花老爸,发出不解的呜呜声。

“怎么啦?”花老爸问,“是我摆的姿势不帅,还是……”

“是你又吹牛了,”花朵说,“别以为我没有历史知识啊,《水浒传》是一本小说,除了宋江等大头目可能历史上确有其人,其他一百单几人,什么黑旋风李逵,什么母大虫顾大嫂,都是施耐庵编出来的。既然历史上根本没有花荣这个人,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后代呢?”

花老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指着女儿说:“看看看看,现在的教育把孩子都教坏了!”

当医生的老妈走出来打圆场:“行了花朵,你就别揭你爸的短了。你爸是属老鼠的,当然怕狗了。”

花老爸挺身大叫:“我属老虎!想当年我的老祖宗拔箭射虎,却发现箭矢射进了巨石——这得多大的神力呀!”

“射石头的那是李广。”花朵更正。

“呃这……”花老爸气得一甩手,“算了,不跟你说了,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这狗是哪儿来的?”

花朵说:“……”

省略号的意思是:花朵本想说的,但没说出来。因为她突然想到:如果直说“男生不想养,送给我的”,哪能体现出自己宽广的胸怀和博大的爱心呢?

于是变成了这句:“我们班男生好冷酷,把小狗扔了。我心里不忍,把它捡回来养。”

“哦,养只小狗也挺好,人家国外的家庭基本上都养狗,”医生老妈说,“不过要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携带病菌,还要定期注射安全疫苗。”

花朵高兴地跳起来:“这么说,老妈你同意我养狗了?”

“当然,我是很开通的,”老妈瞟了花老爸一眼,“就是不知你老爸会不会怕狗……”

“我不怕!”花老爸吼得地动山摇。

花老妈偷偷朝花朵挤挤眼,花朵忍不住笑了。

——老爸不仅怕狗,还很容易上当!

接下来就是为狗准备,当医生的老妈毕竟护理知识丰富,她说套房里根本不用造什么狗舍,只要用纸盒做一个避风的窝就行了。做窝的重任,自然落在男人肩膀上。

花老爸在阳台忙碌,还不忘提醒:“别让小狗靠近我啊!”

花朵问:“是怕狗吓到你?”

“怎么可能?是怕它影响我工作!”

小狗就在房间里乱跑,进行它例行检查新家的工作。花朵就跟着它,追得不亦乐乎。

“哎呀!”花朵突然叫起来,“小狗撒尿了!”

如果换了白天的老妈,一定尖声惊叫,可是花老妈却说:“好,太好了!”

连花朵都转不过弯来:“随地大小便还好?”

“当然好了,这样就能教会它定点方便!”

老妈拿来一块抹布,把地上淡黄色的尿擦干净。抹布扔到卫生间排水孔,再把小狗关进去。

小狗开始拍门,还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声。

花朵不忍心了:“惩罚小狗,老妈您也太狠心了吧?”

“这不是惩罚,是上课,”老妈说,“小狗在里面闻到自己的尿味,时间一长,就知道应该在这里大小便了。”

“老婆,你怎么对动物这么了解?”老爸的声音从阳台传来,“是不是以前学兽医的,后来转行过来的呀?”

“我本来就是医科大学毕业,你上大学时经常翻墙来找我,你忘了?”老妈善意地反驳道,“我小时候养过猫养过狗,还养过一窝兔子!”

“真的?”花朵惊喜地问,“那些小动物呢?”

老妈的神色暗了一下,轻轻地说:“猫狗的寿命只有十年……”

花朵心里一震:才十年!如果自己是只猫,早就……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对待这只小狗!

这时,小狗不拍门了,呜咽的声音也变换了腔调。

“能听懂吗?”老妈问,“它这是想来‘大的’了。”

花朵贴着厕所门,耳朵没听见什么,鼻子里却闻到一股臭味儿。老妈开门,只见小狗在抹布旁边的出水口上排出一坨粪便。看见主人,小狗委屈地叫起来。

“哈哈,成功!”老妈高兴地说,“这只小狗真聪明,我们家花朵直到五岁还尿床呢!”

花朵不好意思地推了妈妈一下:“别说了……”

吃过饭,就到了最棘手的“狗眠问题”。花朵虽然没养过狗,也知道小狗到新家的头几天,会叫个不停。不过幸亏有经验丰富的老妈,她说:“小狗叫,是因为心里害怕。如果我们陪着它……”

“不行!”花老爸立即反对,“我可不愿意跟一只脏狗睡觉!”

“是害怕吧?”花朵逗老爸。

“你不知道我有洁癖吗?”

“知道,”花朵承认,“你的衣服经常一个月才换!”

“是不应该让小狗跟人睡,”老妈站在老爸这一边,“应该让它从小养成好习惯。”

“完了,”花朵吐吐舌头,“看来今晚我们一家要被吵得失眠了。”

“谁说小狗会吵?”老妈说,“只有不懂小狗的人,才会失眠!”

“老婆,你有什么锦囊妙计?”花老爸问。

“你不能把小狗往阳台一扔就不管它,必须先把它哄睡着,自己再去睡。”

于是便开始了“哄狗计划”。小狗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有人陪着它,它来劲得不得了,一会儿乱跑,一会儿乱跳,还不停地嗅花老爸的臭脱鞋!

看看时间差不多,花老妈说:“你摸摸它的头。”

花朵轻轻抚摸小狗的头,真是神奇,本来活泼好动的小狗,一有人摸就趴在地上乖得不得了,一副享受的模样。再摸两下,小眼皮就撑不住了,下巴搁在前腿上,睡着了!

“真好玩!”花老爸说,“让我摸两下!”

花朵说:“睡着了才敢摸吗?”

“我是‘女儿优先’,让你摸够了我才摸!”

“好了好了,”老妈说,“就让你老爸过过瘾吧!”

花老爸开始摸小狗,从头摸到背,从背摸到脚。他发出感叹说:“想不到小狗也不可怕嘛,还挺温驯的……哎?我刚才用了‘可怕’这个词吗?”

一晚上小狗都没叫,花朵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狗。奇怪的是,小狗醒了,可它眼神涣散,精神萎靡。摆在面前的牛奶,看也不看。

花朵着急地问:“老妈,怎么回事?”

“可能生病了。”老妈说。

“还说你有经验,小狗来的第一天就生病!”

“不,小狗肯定是早就有病,到我们家才发出来的。”老妈分析,“我要上班你要上学,咱们下午再带它去看病吧。”

破天荒头一回,花朵走在上学路上,脑子里没有老师同学的音容笑貌,而是浮现出小狗病恹恹的模样。一进教室,白天和巴豆就迎上来:“班长大人,养只小狗的感觉不错吧?”

“很不好,”花朵摇头,“小狗病了。”

“病了?”白天的眼珠差点瞪出来,“给你的时候还好好的……”

“应该说,你们抛弃的时候还好好的。”花朵更正,“我妈说小狗本来就有病,被人抛弃后太伤心,病毒攻心,就发出来了!”

白天很是内疚:“我也不是头一个抛弃它的……现在怎么办?”

“放学后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我陪你去!”白天自告奋勇。

“我也去!”巴豆说,“抛弃小狗的不良行为,也有我的责任!”

“带狗看病,算我一个!”“大喇叭”倪蔚蔚嚷起来。

“还有我!”“小天才”艾因坦不甘落后。

“我!我!我!”同学们都嚷起来。

花朵感动了:“看来,充满爱心的还是大多数!”

“那倒不是,”牛猛咬一口校产三明治说,“主要是生活太枯燥了,找个机会放松一下。”

一放学,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奔赴宠物医院。所谓“医院”,其实只是一间小门店。店主是个打扮时髦的漂亮阿姨,不过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狗屎味儿。她也不检查,一看小狗就很有经验地说:“是‘礼拜狗’啊。”

“什么是‘礼拜狗’?”花朵不懂。

“就是狗贩子那里买来的狗,”店主解释,“由于长途运输和宠物市场环境差,大多数狗都带有狗瘟、犬细小病毒等等。”

“不会吧?”白天说,“我去宠物市场看过,里面的狗都很健康。”

“那是黑心的狗贩子给狗打了兴奋剂,”店主说,“只要你买回家,不再打兴奋剂,不出一个星期就发病,所以这种狗又被称为‘礼拜狗’——一个礼拜就死。”

“啊?”同学们同时惊呼,“还能治吗?”

“当然能治,不过药剂的价钱很贵,远远超过这只串狗的价值。”

“什么叫‘串狗’?”

“就是俗称的‘串子’,”店主给同学们扫盲,“它的父辈母辈可能是血统纯正的狗,但两条狗的品种不一样。比如说这只小狗,毛发很长,耳朵很大,看起来像苏格兰牧羊犬和拉布拉多猎犬杂交的后代。”

“治好它要多少钱呢?”白天问出了关键问题。

“我劝你们还是别治了,”店主好心地说,“第一可能要花上千元,第二就算花了钱,也不一定能治好。这第三嘛,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只串狗不值得你们花这么大的精力和财力,因为这种狗牵出去遛的话,会被人笑死的,扔在街上都没人捡。”

“不对,我们就捡回来了!”白天说,“不管是串狗还是草狗,都是好狗!”

“你说错了,”花朵纠正,“不管是串狗还是草狗,只要是一条生命,我们就应该珍惜!”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拿不出这么多钱。”

“谁说的?”白天又挺着胸脯站出来,“杨柔、周鑫鑫,上!”

杨柔的父母离婚,母亲再嫁的老爸是个全国五百强的大富翁。周鑫鑫老爸的生意在国外,总资产据说进入了全国五百强!

不过这两个人今天都没来。

“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吧,”花朵说,“一千块钱虽然不少,但我们说服父母,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店主被感动了,说:“我从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爱狗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爱狗!这样吧,我先给你们的小狗治病,如果治好了你们付钱,治不好算我无偿帮助小狗!”

“万岁!”同学们高呼,“宠物店阿姨万岁!”

宠物店里的狗啊猫啊,全跟着叫起来了!

几天后再去宠物店,那只小狗已经在里面活蹦乱跳了!就是巴豆的老妈有点沮丧:“看来这钱是免不了了……”

“我已经给它打过防疫针,”店主阿姨说,“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如果被狗抓伤咬伤,一定要到医院去注射狂犬疫苗。一个月里,一共要打五针。”

“一个月啊?”花朵说,“那不是要耽误五天的时间吗?”

闻听此言,白天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的目光转向巴豆,巴豆的眼睛也亮了!男生们互相传递着眼神,用女生不懂的暗语互相传递着一个信息:如果被狗咬,一个月里就能多出五天的假期!

大片《蜘蛛侠》里,那个男孩就是被蜘蛛咬了,才变成超级侠客!

噌!白天把袖子撸起来,伸到小狗面前:“给,咬吧!”

噌噌噌,同学们纷纷伸出雪白的胳膊:“小狗,咬我的!”

“咬我的,我的肉香!”

“我的才香,我经常吃肯德基!”

“电视里说了,肯德基的食物里含有激素,是垃圾食品。来,咬我的,保证不含添加剂,纯天然健康食品!”

“咬我的咬我的咬我的……”

那么多手伸在面前,小狗吓得嗷嗷直叫。它猛地一蹬腿,从店主阿姨的怀里跳下地,拼命地逃跑!

“喂,站住!”一群男生在后面追赶,“给你肉还不肯吃,没见过这么笨的狗!”

花老妈瞟了花老爸一眼:“不知你老爸会不会怕狗……”

“我不怕!”花老爸吼得地动山摇。

——礼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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