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两棵枣树,是父亲去年从老家溪滩上替我们挖来的,细不过两枝,高不过两尺。在杂草和绿树丛中,它们纤弱得就像是两片蜂蝶的翅羽,任何的一抹风,都会将它们的叶子吹皱;任何的一滴雨,都会将它们的枝干打歪。它们常常会在晨露和夕阳里无声摇摆,那细伶伶青涩涩的模样,总让人对它们生出无端的怜悯。
可当满目春花被时光啄下枝头,我们门前的这两棵枣树,居然含苞吐蕊,把透明如青玉的花瓣,把玲珑似燕舌的花盏,悄悄、悄悄送上了亮绿亮绿的树梢。
哦,谁能想到那么小的枣树,还会开花呢?谁能想到那么小的枣花,竟会像初夏晨风中教堂里的钟声,那么奇妙地撞击与震撼着人的心灵呢?枣花,你这万绿丛中渺小到几乎难觅踪影又宏大到振聋发聩的钟啊!
当我初次与你面对,我的身和心都不禁为你战栗了。
其实,我的战栗也是一种钟呢,为平凡又美好的事物而敲响的礼赞的钟,为普通又虔诚的生命而敲响的爱怜的钟,为短暂又不朽的灵魂而敲响的歌唱的钟!
枣花,在这初夏时节,当我肩扛着三十七年的生之尘埃,与你骤然面对,我突然在你的钟声中,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原来,活着,竟可以像你这样朴素、简单、静默而又洪亮啊,枣花,你这初夏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