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在某些人看来是不言而喻的道理,而在另外一些人那里,却成了认知的瓶颈。我奶奶有一个问题想了一生没想明白:她去菜园摘菜,路边有棵树,去的时候在反手(左手)边,回来的时候,怎么就跑到顺手(右手)边。我爷爷想的问题比我奶奶的要深奥得多,他读过书,也知道地球是圆的,接下来的问题是,既然地球上到处都有人,那肯定有一部分人头朝下生活。我跟他解释,地球非常非常大,他顺手取过一只南瓜,你伢看着,咱们是在北半球头朝上,那下面南半球不就是头朝下,南瓜被我爷爷颠来倒去,最后掉地上摔成了八瓣,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决。我爷爷临终前还在牵挂头朝下生活着的人们:那多难受啊,比我现在还难受。现在,我想起爷爷奶奶,感到最痛心的是,他们究其一生没想通一个问题,这是他们人生最大的悲哀。
往往,在某些人看来是不言而喻的道理,而在另外一些人那里,却成了认知的瓶颈。最近,我的一位画家朋友经历了类似的事情。他去山区写生,为当地的一位老大爷画了一张画。临走时,老大爷拽住他不放,老人家责备画家画丢了他一只耳朵,他拽着两只耳朵给画家看,瞧!这不是两只,画上却只有一只。画家朋友反反复复解释,这是张侧面像,一个人的侧面只能看见一只耳朵。可是,当老大爷侧过身去,他摸到的还是两只耳朵。最后,他要求画家无论如何要把另一只耳朵给添上。有时,对一些人智识上的障碍,另一群人看了会发笑。可是,往深处想,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比如,对于时间的理解,我们在霍金面前;对于“相对论”,我们在爱因斯坦面前;对于“万有引力”,我们在牛顿面前,都会一一露拙,败露出我爷爷奶奶和那位老大爷般言行的可笑和智识的浅陋。自然与社会,像深邃的星空,浩瀚博大,时时让人自卑。
在自卑中寻找途径,突破局限,无形中涵纳了求知的意义。仰望浩瀚的星空,心底油然为人生的局限而生悲哀,又会从悲哀中产生执着追求超越的激情。古希腊时代,苏格拉底有一项愉快的劳动。这位西方圣哲吃饱就去雅典城忒修斯庙的东北角,被称为“宙斯门廊”的地方。他喜欢的是拦住行人,以滔滔的雄辩,诘问行人直至他们哑口无言,最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无知。他认为,除非一个人自认为无知,否则就学不到任何知识。遗憾的是,我爷爷奶奶和那位老大爷都没有被苏格拉底或者类似苏格拉底的人拦住过,否则,他们的人生状态可能会改写。“人不会渴慕星星”(歌德语),并不是看不见星星的光亮,而是星星离人太遥远。宇宙的定律、生活的真谛闪亮而又耀眼,人们看到光亮却又觉得它们与自己无关。对于局限,没有自卑和恐惧,在未来未知领域,我们这群自以为是的人,有可能像我爷爷我奶奶和那位老大爷一样,茫然而又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