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悟与奎安挤入席间,学着师父盘腿而坐。
真悟单刀直入道:“师父,若没有意外,想必陆大哥带回的那位长者就是黑水城真正的城主大人吧?只是如今城主大人的名声已臭,就算我们想将黑水城重新交回他手里,要如何教众人重新信服于他?”
马哈木想都没想便开口道:“真正作乱的不是那只蛟龙精么,只要我们把事情解释清楚,大家便会重新接纳这位老城主吧,毕竟他被关了这么多年,怪可怜的。”
奎安也同样应和道:“对啊,这黑水城本就是他的城,我们物归原主,没错啊!”
面对这两位,查干巴拉则要理智许多:“话虽如此,但正如陆兄所言,我们毕竟是外来者,更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如何让民众相信我们所言,这才是事情的关键,否则他们定会有千万个理由站出来指责我们,而其他的奴隶更是会将他们的愤怒发泄在这位无辜的老城主身上。”
“既然我们说的话没有信服力,只要找有信服力的人来替我们发言,是不是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背后传来刘使者的声音,大伙儿都转身而去,却发现他带了两个熟面孔而来,真悟与花花一眼便瞧出,他所带来的两人正是那蛟龙精的手下,冥厢与闫万青二人。他二人被刘使者绑了牵着走来,在见到真悟几人之后,他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不过关于这点真悟他自然也是理解。
丘处机并未见过他们,对他二人的身份持疑:“刘使者,这二位是?”
刘仲禄恭敬回道:“神仙,这两位便是那蛟龙精手下的得力干将。”
冥厢本就黑着脸,听到此言,脸色更是黑得发青了:“什么蛟龙精,我二人对城主大人忠心耿耿,你们休得胡言!”
那闫万青却是个滑头的家伙,见冥厢这么说,赶紧与其撇清关系:“对城主大人忠心耿耿的是你,真悟大哥,我不过也是个被他们操控跑腿的可怜人罢了,你捉了我也无用啊!”
听了他二人的反应,真悟倒是觉得有趣的很,故意再试探道:“且不提闫兄你的用途,既然冥厢说自己对城主大人是忠心耿耿,又怎会不知自己服侍的是个妖怪,你可真是个卖主求荣的好榜样啊。”
冥厢越发疑惑:“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侮辱城主大人是妖,我自幼由城主大人抚养长大,大人这几年虽有些变化,但他有恩于我,我是绝不会做任何背叛他的事情,你们休想离间我们!”
见他这反应,看来冥厢根本不知道他口中所言的城主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遭遇,真悟转身看向师父,丘处机微微点了点头,刘仲禄便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解开了。
冥厢显然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轻易放了自己:“你们,这是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是绝不会归顺与你们的!”
真悟从席间走下到他身前,微笑道:“好了,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本以为你是个心思活络的家伙,没想到竟也会犯如此糊涂,我就问你,你有多久没见到城主本人了?”
“这……”真悟所提出的问题其实早已困惑了冥厢许久,他仍记得幼年之时,城主大人慈祥温和的面孔,但在五年前,城主大人的女儿忽得疟疾丧命之后,他的性子也随即发生了变化。城主大人将自己闭关于高塔之上不再见人,唯独关心的事情便却只有金银钱财。
此刻再回想起来,冥厢依旧感受得到城主大人当时痛苦的心情,他吞吞吐吐道:“我,我的确有几年时间没见过城主大人的真颜……这又如何,五年前他承受了丧女之痛,之后便再不见人。但我每日都回去给他送餐,也听得到他的声音……”
真悟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可你有没有想过,在那之后,你所服侍的城主大人,根本不是你口中的那位恩人,而是一个妖怪呢?”
“妖怪?”冥厢与闫万青几乎同时质问道。
“不错,控制并囚禁我的,是一只蛟龙精。”
熟悉而又沧桑的声音很快便吸引了冥厢的视线,落英正搀扶着老城主徐徐而来,不要说冥厢,就连闫万青都无法相信眼前这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竟会如此憔悴而又苍老。
“城,城主大人?”
“厢儿,是我,好久不见啊……”
冥厢本就担心城主大人被抓后会惨遭虐待,可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境况,可不是一两天内的刑罚所致,他的内心颇为震惊:“大人,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道金光闪过,丘处机将照心镜中的蛟龙精映出,清醒后的老城主在见到这蛟龙精的瞬间忽然发作,指着他愤愤道:“是他,就是这个妖怪,将我软禁于那副石棺之中过了好久好久,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将死之人,想不到竟还能重见天日,重见到你,我!……”
老城主越说越激动,差点背过气去,冥厢急忙为其轻轻拍背以抚恤他的情绪,闫万青的情绪不比他二人激动,很快便摸清楚了当下的情形,顺势道:“原来一直是这妖怪在为非作歹,这些年可没少害惨我们,若不是为了活命,我才不甘愿为他做事呢!”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转而向真悟道:“多亏大哥与大哥的师父,如今真相大白,我等黑水城之人终于等到了盼头,就等大哥您一句话,要怎么处置这妖怪,我来帮您执行!”
闫万青虽然滑头,但在此关键时刻却是个好使唤并且好用的工具,真悟倒并不在意陪他演戏,紧要的是尽快解决这黑水城的危机。
“大哥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你看,你们的城主找到了,那作乱的妖怪我们也给你们抓住了,这往后要怎么跟百姓们交代,那可就是你们的事儿了。”
“这……”闫万青不由看向冥厢与老城主,他虽有能力办事儿,但并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却闻冥厢开口道:“先前是我不对,有劳各位救下我们城主大人,如今误会既已解开,冥厢自不会再给各位增添麻烦,往后的事情冥厢也定当协助城主大人妥善处理,只是为了让民众相信过往的一切并非大人所为,冥厢,恳请丘道长将那蛟龙精交于我。”
这蛟龙精本就犯案于黑水城内,为了洗脱城主大人的罪名,将原凶交出也属正常,只是丘处机与那蛟龙精事先有约,保证会留他一命,可他又没有理由拒绝冥厢的要求,只好将那蛟龙精从镜中放出,自蛟龙精被真悟所伤打回原形后,如今只有蛇身般大小,黑风炙虽骇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丘处机起身走到那蛟龙精身旁,蛟龙精在见到黑风炙与冥厢的一瞬间便已弄清楚了当下的惊恐,急忙躲到了丘处机身后,丘处机却将它轻轻拎起,面向冥厢与老城主道:“贫道自然是要将他交于你们,只是我已与他有了约定在先,贫道擅自封印了他的法术,以确保他往后无法再兴风作浪,又请求了你们的城民花花,往后帮助我严加监管,还请城主大人务必要好好惩罚这妖怪,引他向善。”
冥厢有些犹豫,这虽非他的本意,这么多年来,自己侍奉并信仰的恩人竟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城主大人却受尽了苦难,他对那蛟龙精的恨意岂是说消马上就能消。
“丘道长,我知道您慈悲为怀,但我并不认同您插手此事的做法,不杀他,何以抚慰人心,让城主大人如何立威立信!”
冥厢所言自然有理,丘处机理解他此刻的情绪激动,自己若站在高处说些无用的大话只怕对方更加无法接受。
一出未平一出又起,那蛟龙精恍然发觉自己的生死下落怎么又忽然变了卦,连忙装作无辜模样向丘处机祈求道:“神仙,你我有言在先,我一定会好好赎罪,您可前往不能失信于人啊!”
不待丘处机回答,刘仲禄插嘴道:“神仙自然不会失信于人,但这位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要让城民重新归顺于城主大人,势必会需要这只蛟龙精。”
道坚:“刘使者可是有法子了?”
刘仲禄微微颔首,继续道:“公开蛟龙精囚禁城主大人一事,并当众处决这妖怪,能令众人产生同情心,好重新归顺大人,同时又能大快人心,给那些惨遭折磨的奴隶们一个交代。”
奎安不解:“那不就是要杀死这妖怪吗?”
刘仲禄却摇了摇头:“非也,以上所言,是要做,但并不需要真做。”
冥厢偏过头去,笑道:“你是想让我们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戏?”
刘仲禄:“不错,正是如此。”
冥厢依旧气愤,他并不认可这样的决定:“可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单方面的约定,这本就是城主大人与那妖怪之间的恩怨!”
真悟:“冥厢兄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吧,这里哪个不是险些遭受那蛟龙精迫害的可怜人,要真说起来冥厢兄这几年的风光无限倒是要好好感谢这妖怪吧,更何况老城主都未表态……”
“你!……”真悟将冥厢堵得哑口无言,的确以他自身的立场而言,只怕难以令人信服,就在他犹豫之际,老城主终于开了口。
“这蛟龙精确实害得我好苦,但也终于让我等到了重获自由的这一天,黑水城本是个富饶美丽的都城,在这里生活的子民们充满了欢乐与喜悦,即便是如今,我同样不希望这座城被仇恨所吞噬。”
冥厢默默地看着他:“城主大人……”
“这位是丘道长吧,早些年头我便对全真教略有耳闻,今日有幸得以一见,承蒙道长与诸位相助,老朽感激在心,所以,就依你们所言而行。”
丘处机恭敬道:“既然城主大人同意,那便这么定下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黄符,又将手中蛟龙精置于其上,蛟龙精瞬间消失于符内,他便将这张就符纸交由老城主,“这妖物,便交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