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札兰丁依然没有行动。成吉思汗开始焦躁起来,这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是对危险的未知,对未来的担忧。在成吉思汗年少流落草原,战败流亡时候的感觉非常相像。
成吉思汗当晚叮嘱了各军暂不出击,加强防备后便早早的睡去,似乎用睡眠来缓解内心的焦虑。雅若挨着大汗入眠,肚子里的孩儿不时的踹动这肚皮,成吉思汗感受到了后代的活跃,不禁心生一丝温暖,渐渐地睡去。
札兰丁营地,一片漆黑。一群花拉子模士兵正在小心安静地集结,紧张地准备着。在他们的后方,萨满巫师指挥着几十位高大强壮的亡魂甲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战阵的最前端。
厄吉特带着手下的萨满巫师来到札兰丁的面前,札兰丁点点头,示意厄吉特可以开始了。
几十名花拉子模士兵将几面牛皮大鼓抬到战线的最前端,几名萨满巫师各自站在一面大鼓前,又有十几位萨满举起硕大的号角。
众军准备完毕,札兰丁闭上眼睛,祈祷这些杀手锏能够彻底击败宿敌成吉思汗。
厄吉特一挥手,顿时间牛皮鼓和号角声吹响,不同于以往战鼓号角催人振奋的声音,萨满们击打和吹奏出的声音有种让人说不上来的诡异。
一种荒蛮的、刺耳的声音向着不远处的蒙古军大营飘去。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萨满们使用的战鼓和号角,是用蒙古军尸体的人皮和头骨拼接而成的。
蒙古大营,成吉思汗睡得很沉。但是他的表情狰狞惊恐,显然是进入了噩梦。
成吉思汗的梦中,铁木真已经征服了各大部落,此时的乃蛮部成为了他最大的强敌。乃蛮部的首领拜不花为人残暴狂妄,宣称:“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上哪能有两个主人!”故也被人称之为太阳汗。
太阳汗收留了成吉思汗的宿敌们,向他发动了进攻,干扰了铁木真的统一大业。两军决战,旷日持久。
成吉思汗的部下付出了无数伤亡之后最终征服了乃蛮部,但是太阳汗并未放弃抵抗,出走并占领了西辽,依然是成吉思汗的劲敌。
直到几年前,西辽才被铁木真所踏平。太阳汗被俘,在被处死之前,太阳汗盯着成吉思汗放肆的大笑,放出了最恶毒的诅咒。
“纵使是天上的太阳也有日蚀的时候,乃蛮人将是蒙古永远的阴霾!”
成吉思汗常常想起这句诅咒,因为他明白这并非戏言。在蒙古建国以后,大萨满通天巫很快成为了成吉思汗的对手,神秘邪恶的萨满巫法令铁木真多次受到威胁,在付出惨痛代价之后终于绞杀了通天巫。
这时成吉思汗才得知通天巫原本就是乃蛮人,而且仍有诸多的乃蛮萨满流落在外,依然在蓄意对抗自己。从此,成吉思汗便疏远萨满,对国内的萨满实行严密的监控。
但是萨满所具备的驾驭超自然力量的能力也不能为成吉思汗所用,所以在面对西域妖灵四溢的状况时,蒙古军十分被动,正如此时成吉思汗的梦境。
梦中的太阳汗满身是血的捧着自己的头颅,猖狂的大笑着,在他的身后出现了王汗、扎木合、等诸多宿敌的冤魂。
梦中的成吉思汗一脸惊恐的握紧弯刀,小心戒备着。
蒙古大营,乃蛮萨满奏响的声音传送而来,正在执勤的士兵突然变得极剧惊恐起来,他们仿佛看见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景象。
人皮鼓与头骨号角声在蒙古大营中肆意扫荡,这种原始的,裹挟着祖先血脉中最恐惧的杀气冲进了每个蒙古士兵的耳膜里,屠杀着他们的神智。
无数蒙古士兵犹如失智一般在大营里来回的跑动,疯狂的哭喊着,大笑着。有人在想尽一切办法堵住自己的耳朵,更有甚者,拼命的在大地上刨坑,然后把自己的脑袋掩埋其中,借此来阻挡那可怕的声音。
花拉子模阵中,萨满们一边扭动着奇怪的舞蹈,一边用力的奏响声音。亡魂甲士和花拉子模士兵已经开始出击。
成吉思汗的帐篷里,声音传来,雅若也痛苦的扭曲着自己的身体,无法从梦中醒来的她不断的扭动着,压上了大汗的胸口。腹中的胎儿剧烈的运动着,某一书剑,似乎能看到胎儿凸出在肚皮上的脸。
侍卫强忍着耳边的惊恐之声,闯入帐篷企图唤醒成吉思汗,禀告花拉子模人开始进攻的消息。
但是此时成吉思汗依然沉浸在噩梦中,梦里,成吉思汗疯狂的砍杀着他的死敌们,王汗、扎木合还有太阳汗,可他们就像杀不死一般。
砍他们的腿,就在地上爬过来。斩断他们的脑袋,脑袋也能在地上跳跃着撕咬成吉思汗。而且越来越多的死敌们开始出现,克烈部的,塔塔尔部的,泰赤兀部,蔑儿乞部的越来越多,数不胜数……
花拉子模的军队已经攻了上来,亡魂甲士抽出硕大的战刀,战刀上顿时燃烧出熊熊的火焰。亡魂甲士轻松的砍断鹿角等防御工事,率先冲进了蒙古大营。
花拉子模军蜂拥闯入,斩杀了众多失去神智的蒙古士兵。一些蒙古士兵面对进攻,拼命的想要清醒过来,迎战花拉子模军,却在声音的影响下只能胡乱的攻击。
亡魂甲士挥舞着燃烧的战刀轻松的砍碎阻挡在前的蒙古士兵,犹如地狱的死神一般,闯入无人之境。
成吉思汗梦中,越来越多的宿敌向他扑来。陷入重围的成吉思汗疯狂的杀戮着,却不能阻挡敌人的复仇。仇敌们的扑来,掩盖了成吉思汗,像是叠罗汉一般层层的压在他的上面。
忽然,一只白鹿闯进了成吉思汗的梦中。它挥舞硕大的鹿角,顶翻了压在成吉思汗身上的死敌们,救出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跨上白鹿,疯狂的奔跑。成吉思汗注视着胯下的白鹿,那是母亲家族的图腾,难道这是母亲在腾格里默默的守护自己,派来的守护神吗?
未待多想,成吉思汗终于从梦中惊醒。他注意到雅若压在自己的胸口上,雅若腹中的胎儿正在剧烈的运动着,小脸印在凸出的肚皮上显得格外的诡异。
成吉思汗呆呆的看着,任凭身边的侍卫如何呼唤自己,胎儿变得安静下来。成吉思汗瞬间清醒,听到侍卫禀告的情况,瞬间拿起武器冲出营帐。
花拉子模营地,远远看见蒙古大营乱做一团的札兰丁兴奋的注视着眼前的景象,他难掩内心的喜悦,颤抖着双手挥下,花拉子模的军队主力全部出动,进攻蒙古大营。
花拉子模大军陷入了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疯狂的兴奋当中,飞快的向着蒙古大营袭来。唯有厄吉特突然皱紧眉头,显得心事重重。
蒙古大营里,宛如人间炼狱。一种成吉思汗从未见过的生物,亡魂甲士,挥舞着燃烧的战刀收割着草原勇士的生命。无数骁勇健儿在他们的面前,竟无一击之力。更多的蒙古士兵深陷癫狂状态,被蜂拥而至的花拉子模人纷纷斩杀。
成吉思汗怒不可止,挥舞着弯刀,指挥神志不清的部下发动反击。
可是于事无补,蒙古军已经伤亡惨重,无人能敌的亡魂甲士向着成吉思汗扑来。今日就要回归腾哥里了嘛?成吉思汗不作多想,迎着亡魂甲士攻了上来,身边的侍卫死死的护住大汗,也朝着亡魂甲士攻来。
花拉子模营地,厄吉特指挥着巫师们疯狂的奏乐,压制蒙古军的战斗意志。忽然间,大地雷鸣,震动不已。
厄吉特不禁回首眺望,只见在花拉子模军营地的一侧,无数的蒙古骑兵正在奔袭而来。
厄吉特瞬间惊恐万分,是成吉思汗的援军就要赶到了吗?不!十几年的复仇大业,不能功亏一篑。厄吉特指挥着萨满巫师调整方向,向着援军奏响声音。
萨满们顿时乱做一团,笨拙的调整着方向。这时,厄吉特看清楚了来袭的蒙古援军,怯薛军!成吉思汗的禁卫军,蒙古最精锐的部队。
成吉思汗大营,失去声音干扰的蒙古士兵纷纷恢复了神智,向着他们的大汗靠拢,开始了绝地反击。
此刻成吉思汗扑向一位亡魂甲士,手中紧握的乌兹精钢打造的弯刀砍断了亡魂甲士的臂铠,但是随即亡魂甲士的一击重击,将成吉思汗手中的宝刀硬生生的砍断。
亡魂甲士再一击袭来,身边的侍卫推开成吉思汗,挡在前面被劈成两截燃烧的肉泥。
成吉思汗见状,高声疾呼着,命令手下的士兵用铁链困住亡魂甲士。
花拉子模大营,萨满们再度奏响了声音,但是迎面而来的怯薛军们除了少数人坠马,大多数人强忍着声波的干扰,对花拉子模营地发动了冲锋。
怯薛军久经战阵,饱含杀气。如果说萨满的巫术声波是将人类本能的恐惧植入人心的话,那么怯薛军本身就是传递恐惧的死神。
怯薛军刺穿了花拉子模大营,领头的将军正是成吉思汗的四子拖雷。在发现蒙古萨满的身影后,拖雷立刻指挥部队冲向厄吉特等人。
厄吉特见状,不得已急忙率领萨满们撤离。现在犹如刀上鱼肉,保存实力要紧,来日方长。萨满们丢下人皮鼓号角等法器,很快便遁入黑暗之中。
拖雷领军肆虐着花拉子模的营地,在寻找不到萨满的踪迹后。担心着父汗的安危,急忙调整着方向,冲向蒙古大营,解救父汗之围。
拖雷在收到父汗要求在里也斯通汇合的命令后,星夜兼程。午夜时分,侦骑传回了蒙古大营被袭的消息。拖雷顾不得休整,急令部队拼命狂奔,驰援蒙古大营。拖雷亲率一万怯薛军率先赶到。
此时的拖雷注意到战场上遍布的花拉子模军十倍与自己,一边担忧着父汗的情况,一边期待着两万后续援军尽快赶到。
蒙古大营里,蒙古士兵以不及伤亡的形式,每十几人一组握紧铁链,层层缠绕着亡魂甲士,企图困住他们。另外的蒙古士兵在与冲入大营的花拉子模军拼死决战,掩护着他们的大汗。
花拉子模军人数众人,蒙古士兵抵挡不住,且战且退,他们点燃帐篷减缓花拉子模军的攻势。
正在督阵的札兰丁发现了蒙古援军的到来,攻陷了自己的大营。此时的札兰丁同样心急如焚,他深知此时的两军正是狭路相逢,全凭着一股士气在作战。如果自己消灭了成吉思汗,蒙古将再也没有凝聚力对抗自己。
同样,如果不能尽快攻陷蒙古大营,蒙军两路对进,将很快摧毁花拉子模军的战斗意志,击溃自己的大军。
为此札兰丁挥舞战刀,拼命的催促着士兵进攻,并组织督战队,砍杀胆怯犹豫不前的士兵。
双方胶着,战斗白热化。亡魂甲士们努力的挣脱束缚,他们不时的挣脱开来,斩杀蒙军士兵。但是蒙古士兵不畏生死的冲上前来,他们知道这些怪物一旦脱困,可怕的战斗力将使的蒙军再无抵抗的实力。
一些蒙军拼命地缠绕亡魂甲士,挥舞着武器疯狂的劈砍它们,亡魂甲士丝毫的肢体碎裂,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依然用力的还击着。
被困的亡魂甲士们艰难的挪动身体,压迫着眼前的蒙古士兵,向着成吉思汗慢慢毕竟,千钧一发!
“砰!砰!砰!”
炸裂的火焰在蒙古大营的后方燃起,两万余拖雷后续援军终于赶赴到了战场。
数千骑兵迅速分开两翼,向着进攻大营的花拉子模军包抄过去。一万余人的步兵进入大营支援成吉思汗。
冲在最前面的是有金人与汉人组成火器部队,他们操纵着突火枪和火铳向着亡魂甲士发射。
炙热的弹丸带着巨大的动能撕开亡魂甲士的身体,大口径火铳发射的大型弹丸更是能将亡魂甲士们的身体打成两截。
蒙古军终于获得了能与亡魂甲士对抗的武器,在火器的攻击下,亡魂甲士纷纷失去了战斗力。大批的支援步兵冲进大营,成吉思汗指挥着他们发动着总反击。
此时,拖雷指挥的怯薛军在花拉子模军的后方凿开了一个缺口,正在纵马屠戮。花拉子模军的两翼也有数千蒙古骑兵正在进攻,进攻正面又遭受到了蒙古生力军的反击。
花拉子模军再也抵挡不住,札兰丁瞪红了双眼,美梦破碎。但是现在的他来不及失落,札兰丁立刻下令,全军集结在一起,向着两翼蒙古军薄弱的地带撤离。
数万花拉子模军犹如冲出蒙古大营,向着左翼集中突围出去。拖雷命令手下衔尾追杀了一段后便下令收兵,相比扩大战果,此时的他更加担心着自己的父汗。
东方微白,战斗结束结束。拖雷在大营中急忙寻找着自己的父汗,在大营的中心处,成吉思汗看着眼前堆积无数的蒙古士兵的尸体悲愤交加。
“父汗!”
拖雷的呼唤并没有收到父亲的回答,走到近前的拖雷打量着成吉思汗的上下,幸好,没有严重的伤势。拖雷看着眼前的父亲,像一头压抑着无限怒火,即将复仇的雄狮。
成吉思汗突然向着蒙族同胞的尸体单膝跪倒在地,他杵着破碎的战刀,仰着头向着长生天默默的发誓:今日的血仇要让花拉子模人百倍千倍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