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兰丁在八鲁湾川取得空前的胜利之后,便将此地作为自己的驻军大营,要向周边的世袭贵族和部落首领们宣扬自己的威望。
而事实也证明,札兰丁下了一步好棋。八鲁湾战役过后的二十天里,南疆的所有贵族和酋长们纷纷赶来宣布效忠,并为他输送了兵员和补给。北方流亡的旧贵族们也在重新思考与这位新国君的关系,前朝大将阿扎德则集结了三万余兵马,宣布要南下与札兰丁汇合,向他效忠。
刚刚被成吉思汗和拖雷政府的呼罗珊诸州也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发起暴动,汇合札兰丁。
傍晚的八鲁湾川,乍暖还寒。花拉子模的营地里,歌舞升华,无数贵族云集,赞颂着札兰丁向他效忠。
八鲁湾岸边的道路上,仍有贵族酋长们陆续赶来,他们押送着礼物或补给,注视着道路两旁无数根木桩上插着的蒙古兵的尸体。一边感受着彻骨的寒意,一边又在心中燃起了火焰,一团希望的火焰。这团火焰使得赶来的贵族们深信自己抉择的正确性,即将捞取的政治资源,让他们对未来充满想象。
札兰丁大帐,杯盏交错,莺歌艳艳。
面对贵族们的献媚和礼单,札兰丁来者不拒,一应照收。只不过将财宝充作军饷,将美女赏赐给部将。
札兰丁并非不是贪婪好色之辈,骄奢淫逸,声色犬马的生活陪伴了他人生的大半个岁月。只不过此时的札兰丁在逼迫着自己清醒,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亦不能在这安乐窝消磨了意志。
这也是札兰丁将营地选在八鲁湾的原因,他一边要享受着自己获得的胜利,一边也要时刻提醒众人不要忘记来自蒙古的压力。
札兰丁抛下享乐的众人,走出温暖香艳的帐篷。深吸着冰冷的空气,札兰丁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当然,更让他赶到身心舒坦的是眼前那一具具插在木桩上的蒙古士兵尸体。
这些草原上的勇士,如今以扭曲的姿势插在木桩上,注视着他们狰狞的脸庞,仿佛能听见他们死前凄厉的惨叫声。
不,这不是仿佛。札兰丁注意到,他真的能听到这些蒙古人的死前惨叫。
八鲁湾峡谷深处,一座山洞被挖开,深入地下,形成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地下兵工厂。
十几名士兵驻守在山洞门口,他们表情惊恐。让他们惧怕的是,身后不时传来的蒙古人的嘶吼声,他们明明记得,这群草原狼早在二十天前就已经死了。
汗王札兰丁的到来,让驻守的士兵们忘记了恐惧,急忙弯腰施礼。札兰丁不做理会,快步的步入山洞。
灯火通明,热浪逼人。原本的天然山洞,在花拉子模大军的十几日的紧张施工后,已经扩大数倍,并且深入地下,直到岩浆层。
札兰丁一路向下,行走片刻,来到了山洞的最底部。撕心裂肺的嚎叫在山洞岩壁上来回回荡,那些声音像他们生前的主人一样,驾驭着战马在人类的耳膜上横冲直撞。
札兰丁忍受着耳膜的刺痛,享受着这一人间仙乐。在他的眼前,十几名蒙古萨满满身披挂着法器,围绕着一个阵型,唱跳着古老的咒语。
在萨满巫师的中间,有一小方洞窟,洞窟里不停的扑腾出岩浆流,像是煮沸的米粥一样,不时的沸腾溢出。
洞窟的旁边有一条小通道通向不远处的炼炉。萨满的首领厄吉特手持着权杖,将其放在洞窟上。厄吉特念念有词,权杖的顶端不断的溢出黑气扑入洞窟里的岩浆。每当黑气接触到岩浆的时候,便会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仿佛这黑气仍然有生灵一般。
黑气的注入使得岩浆瞬间冷却变成黑色的流质,黑色流体沿着洞窟边的小通道流进不远处的炼炉。
炼炉边围绕着几名波斯人装扮的拜火教巫师,他们操控着炼炉,不时地在其中添加各种炼金术材料。
炼炉的另一边连接着一个人形的模具,一名拜火巫师打开炼炉的阀门,将炼炉里的流体注入模具,再稍等片刻,打开模具,一个通体黝黑的,强壮的人形物体便锻造完毕。
札兰丁不禁好奇的走上前去观看,人形物体比常人高出两个头,强壮无比,看不出五官,黝黑无比,全身上下一丝光亮也不反射。
人形物体一动不动,像是一个锻造出来的雕像,札兰丁难以想象,这具物品如何那令人无比恐惧的亡魂甲士。
厄吉特走上前来,向着札兰丁微微施礼,札兰丁后退半步给他让开通道。厄吉特念动着犹如蒙古呼麦一般歌曲似的咒语,施展着权杖在空中几下挥舞,向着人形物体的额头上一点。
瞬间,人形物体便犹如被造物主赐与了灵魂一边,起身站立。
紧接着,这个无比强壮的“黑武士”向着一旁走去。在黑武士的面前,一条地下岩浆河横穿而过,几十名花拉子模工匠正在岩浆河里淬炼着盔甲。
两名工匠吃力地从岩浆中取出一件厚重的盔甲,“噗嗤”一声贴在了“黑武士”的身上。随即赶来另外两名工匠,拿出粗壮的铆钉,将盔甲直接楔入“黑武士”的身体。
工匠们又接连的取出臂铠、腿甲、头盔等全套装备,用铆钉将其一一固定。“黑武士”自己将手伸进岩浆中,从里面取出一把硕大的长刀,全套装备配齐,终于炼就出了札兰丁心中的大杀器——亡魂甲士。
札兰丁向着厄吉特微微施礼,说实话他在心里十分感谢这位蒙古族的萨满巫师。在国土被蒙古大军蹂躏践踏毫无还手之力时,札兰丁就企图借助一些神奇诡异的力量来赶走入侵者。
为此在一年前,札兰丁搜寻到一只拜火妖教的巫师,利用他们打开的亡灵国度的通道,企图释放出妖灵来阻挡蒙古大军。
但是这群妖灵并不受控制,它们肆虐人间,感染了诸多生灵变成了妖精。无论是花拉子模人还是蒙古人都是它们攻击的对象,对札兰丁的事业于事无补。
直到蒙古乃蛮部巫师厄吉特的加入,它们创造性的将萨满的巫法与拜火妖教的法术和炼金术结合,终于炼就出亡魂甲士这般无比强悍的武器,亡魂甲士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会听从主人的号令,可以设想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是自己御下最强大的战士,蒙古人最恐惧的噩梦。
同时厄吉特向札兰丁透露,他已经在准备一个更加强大的幽灵,一个专门为成吉思汗准备的杀手锏,札兰丁无比期待。
对即将到来的战局充满信心的札兰丁走出山洞,在峡谷中漫步的他遥望着西北方,构思着他的战局规划。
扎兰丁是花拉子模国极其少有的战略家,至少莫吉骆是这样想的。
八鲁湾川西北六百里处,巴鲁特城是一座早已人去楼空、断壁残垣的古城。此刻,莫吉骆率领数万大军驻扎于此。
在八鲁湾川战役中立下战功的莫吉骆被札兰丁视为左膀右臂,委以重任。在战役结束的第三天,便令他统帅一万精兵即日北上,进军呼罗珊诸州。
札兰丁判断,八鲁湾川之战胜利后,必将鼓舞花拉子模人的抵抗之心。蒙古人刚刚征服的呼罗珊诸州必定根基未稳,自己派军前往一定会引起呼罗珊的诸州呼应,这里将是札兰丁的兵源地。而且,进军呼罗珊,将是蒙古人的后方楔入一根钉子,为即将开展的北伐打开通道。
札兰丁的判断果然没错,莫吉骆在北上的路上,不时的接收了前来投靠的贵族酋长及抵抗军。在靠近呼罗珊诸州时,更有一万多人越过蒙古兵的封锁与莫吉骆汇合在一起。如今,莫吉骆统帅的军队已有四万之众,实力不可谓不强。
可是越是靠近呼罗珊,莫吉骆越是小心谨慎,蒙古骑兵恐怖的野战能力他是深有体会。为此,他决定采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进军呼罗珊州。为此,莫吉骆选定了巴鲁特城为大军的据点。
巴鲁特城是扼守进入呼罗珊州的通道,三十年前巴鲁特城及其附近部落作乱,札兰丁的父亲摩柯末派军征讨,并将其城焚烧一空。
巴鲁特城虽然已是断壁残垣,但是依然能在野外为花拉子模大军提供些许掩护。此外,此地作为交通要冲,进可以进军呼罗珊,退可以与札兰丁的主力大军汇合。
当晚,莫吉骆正在巡视着营地。此时天气已经转暖,晚来风急,强劲的春风依然让人觉得有些寒意。
风声呼啸,莫吉骆努力的睁开眼睛远眺,远处的乌云在风力的推动下快速的向巴鲁特城袭来,黑云压城,这是要迎来一场暴雨吗?莫吉骆不禁惊奇,今日并没有看到要下雨的迹象啊?
莫吉骆好奇的注视着这团乌云,越来越近,忽然,乌云分裂成了两团,向着巴鲁特城的左右两侧围了上来。
莫吉骆惊呼不好,他使出全身力气在营地里奔跑,高声的呼叫道。
“敌袭!敌袭!”
莫吉骆跑到营地中间,拼命的敲响警钟,唤醒花拉子模人。
没错,正在向巴鲁特城是包围的乌云正是成吉思汗统帅的两万大军。十日前,在得知札兰丁蓄意北进之时,成吉思汗来不及等待同在呼罗珊州的拖雷军的汇合,不顾兵力的少寡,率先出击。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略家,成吉思汗深知时机的重要性。蒙古的斥候经过几日的搜寻终于找到了莫吉骆的踪迹,成吉思汗率军兼程两日,赶到战场,与当日午夜发动奇袭。
花拉子模营地乱做一团,惊恐的士兵们匆匆钻出营帐,努力的睁开惺忪的睡眼和清醒昏睡的脑袋,他们在保命的不能驱使下挤在一起。
两团乌云中忽然泛出点点星光,紧接着,两片星光被发射到了星空,在夜空中组成像是银河一样的星云,煞是好看。
紧接着这团星云从空中落下,扑向巴鲁特城。
莫吉骆暗叫不好,原来,这片星云其实是两万蒙古骑兵射出的火箭。
顿时间,火箭犹如暴雨倾盆,霎时间覆盖了巴鲁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