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上刺骨的冰冷逐渐上头,真悟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虽然他一直在坚持,不断想瞪大自己的双眼,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身体在低温环境下本能的自我反应,在不知不觉间闭上了双目……
每当真悟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都会做一场很奇特的梦,梦中的情景时常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但那熟悉的环境总让他感到格外庄严肃穆,不敢喘一声大气。
真悟在一道漫长的走道上缓缓走过,两边不断有金光熠熠的佛像金身出现,这些佛像似乎都在盯着他看着他,他所迈开的每一步,都在这些佛像的监视下完成,让人感到十分拘束。真悟不由感到一股压力,他开始迈开步伐向前奔跑,但这条冗长的过道不管怎么跑,都始终看不到尽头。
“八戒,八戒!”突有一人的声音传来,虽然这一声“八戒”不知喊得是谁,但真悟不禁定住了脚下奔走的步伐。
“是何人在在此?”真悟大声喊道,他向周围仰首查看,除了那千篇一律的佛像以外,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人或物。
莫非是佛像开口说话了?这么想着,真悟不禁打了个寒战,可随后发生的事情很快应证了他这个异想天开的猜测。在真悟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原本平静的佛像脸上突然映出了一张满是绒毛的猴脸,正眨巴着眼睛盯着真悟大声道:“呆子!看这儿呢!”
佛像的脸上突然长出一张尖嘴猴腮的大脸,着实把真悟吓了一大跳,差点跌坐在地上:“你,你你你,你谁!”
“呆子,你甭管我谁,反正是来帮你的。老孙我的时间不多,说的话你可都要牢牢记下,日后若除了分毫差错,你可就别想再重返天庭。”
真悟一脸懵相,不知那猴妖似的家伙在说什么,但对方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仍在滔滔不绝地絮叨着。
“听着,你是我那愚笨的二师弟转世,也是如来亲封的净坛使者,都怪玉帝老儿欺负你是个老实的,害你投了六道轮回池。你这一世为的就是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但太白金星那老头儿说你一世的气数已经不多,老孙我好不容易躲开他们,今日就来助你一臂之力,你且拿去好好使着,大师兄我在大雷音寺等你归来!”
真悟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脑袋忽然一沉,似有千斤重物突然压在脑门之上,又沉又疼。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不适,压得他倒在地上不住翻滚,那映在金像上的猴脸却逐渐淡去,真悟只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几句嘱咐……
“真悟,真悟!”巴得尔的声音将真悟从那片太过真实的梦境中唤了回来,真悟猛地坐起身,方才那股头疼欲裂的感受已经烟消云散而去。真悟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头,也说不出是什么异样的感受,但好像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真悟,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见他终于平静下来,巴得尔放轻了语气询问道。
真悟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巴得尔,这才发现此刻他们正被关在某处牢房之中:“我没事,我师父,还有其他人呢?”
巴得尔让开身来,真悟一眼便看到了靠着墙面昏迷的众人。巴得尔向他解释,被冰封的那群人,有些身体扛不住的,巴得尔在为其他人敲落身上冰块的同时,好些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丘处机年事已高,也因此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之中。在所有人神识不清,生命危急的情况下,巴得尔急得不知所措,但丘处机总算扛过了危险期,不再有生命之危。
在雪崩事件吃了大亏之后,真悟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严加防范,保持极高的警惕心,可没想到还是中了大长老的圈套,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炼金术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真悟无奈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来了这里之后,就能一帆风顺地解决所有问题,没想到先被自己人下了这么大的套。倒是为难了巴得尔你,还要在我们和你的族人之间做选择。”
巴得尔却坚定地摇头道:“不,此事与你们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要说的话,是我太过自私,无法像大长老他们一样,为天下苍生做出那么大的牺牲。”
真悟正想开口询问他话中的意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不,不怪哥哥,哥哥是全世界最善良的人!”
真悟惊讶回头,由于牢房中光线昏暗,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隔壁牢房,还关押了一大群人,前一秒说话的那位,正是曾经与他打过照面,巴得尔的妹妹宁骨朵。
巴得尔:“宁骨朵,别这么说,哥哥是太心软,见不得你们去送死,哥哥只是个自私的人而已。”
真悟:“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大长老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巴得尔摇了摇头:“大长老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否认大长老所做的一切,因为用拜火教年轻女子的鲜血来献祭完成封印的办法,正是禁书上所记载的办法。”
巴得尔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真悟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渐渐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疑惑与难以置信:“你是说,封印地脉的办法,只有她们的性命,才能办到吗?”
巴得尔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点头道:“是……”
这时,隔壁房一名看不清面孔的女子开了口,幽幽道来:“暗的对立面是光,水的对立面是火。当无尽的黑暗像潮水一样蔓延,吞没了原本属于光明的世界,能够将他们驱散归为的力量,那便是光与火的力量。”
女子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十分轻缓,但她的言语之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光明、生命、创造,是我们拜火教的信仰,也是流淌在我们血液之中,最原始的力量。”
说到这里的时候,牢房里逐渐传来其他女子抽泣的声音,原本说话的那名女子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道。
巴得尔接着她的话,继续向真悟解释道:“据禁术中所记载,我们的先祖曾侍奉于光明神,后娶了光明神的女儿为妻,所以拜火教的后人们,尤其是未婚的年轻女子身上,流淌着神族的鲜血与力量。”
“要封印地脉外泄的巨量妖气,除了已有的阵法图之外,还需要一股强大到足以与这股妖邪之力足以抗衡的力量。为了获取最接近神的力量,以这些女子的鲜血献祭,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听完那女子与巴得尔平静的讲述,真悟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此刻的她与刚知道真相时的巴得尔一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抉择之中。
如果巴得尔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大长老所做的一切的确是正确的选择,但出于人性的另一面,就算真悟与这些女子并无任何关系,他又怎么忍心真的让她们去送死。这种以牺牲部分人的性命,来成全天下人的事情,需要多么崇高的觉悟,也难怪巴得尔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因为不忍,所以才会这般纠结啊……
虽然隔着木栏,但宁骨朵几乎是靠在哥哥的身上,他二人分别数月,好不容易再团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境况。
宁骨朵:“哥哥,其实没事的,如果我们的牺牲真的能派上用场,那也算值了。”
巴得尔却严厉道:“不要胡说八道,哥哥一定会找到其他办法,绝不会就这样看着你们去送死的。”
宁骨朵欣慰地笑了笑,没有再作答,毕竟在她看来,哥哥所说的话只是为了安慰她,与其抱着恐惧的心情任人宰割,宁骨朵决定宁愿鼓起勇气去奉献自己。只不过,这份决心在见到哥哥的那一瞬间,似乎又有些动摇了,宁骨朵不禁自嘲地笑笑,想要装作大人帅气的模样,还真是难啊……
巴得尔:“睡吧,睡醒了,哥哥就能想出办法救你们出去了……”
宁骨朵听着巴得尔的安慰,渐渐闭上了双眼,在这样不安的环境下,她已经连续失眠了数日,此刻能够依靠在最依赖的亲人身边,她终于可以安心地闭上眼。
牢房里逐渐恢复了平静,真悟的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在得知真相之后,他忍不住去思考和比较现实现况该如何抉择,但不论是支持大长老的决定,还是尊重巴得尔的选择,在真悟看来都不是最佳的办法。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原本昏迷的人都逐渐苏醒了过来,不论是巴图还是奎安,都顺利度过了这道难关。大长老虽将他们关押在牢房之中,却并没有故意为难他们,也没有真的将他们当作犯人来对待。虽然牢房中的布置简陋,却没有少给他们添加保暖用的柴火木炭,温暖的环境下丘处机的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
“师父,您可算醒了!”昏暗的光线下,奎安才看到丘处机的睫毛微微颤动,就急忙将他从扶起身来。
真悟懒得训斥奎安粗手粗脚,只见师父逐渐恢复意识,便急忙端上一碗清水,小心送到师父的嘴角边。丘处机虽然还未彻底睁开眼,但身旁熟悉的声音让他感到一阵安心,抿了两口水在嘴中润喉,靠着墙坐了起来。
“师父,您感觉怎么样?”真悟贴心地问道。
丘处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看来他们还是不幸被大长老所禁锢了。趁着师父休养生息的时间,真悟将禁书上所记载的一切解释给众人听,除了两三个士兵并不能很好地理解真悟在说什么之外,其他人都纷纷陷入了如何抉择的思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