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带着奎安重新回到了蒙军搜救的队伍之中,在失去血迹的线索之后,蒙军的人员大多分散了开来,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丘处机他师徒二人曾经掉队的事实。
当成吉思汗发现那只受伤,流血而亡的兔子之后,终于发现这是札兰丁所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急忙调转方向,回头向反方向去寻找,甚至在天亮之前还发现了奎安与那十几个山贼打斗留下的痕迹,然而等蒙军再进一步找去的时候,原本倒地昏迷的札兰丁早已不知去向……
搜寻了整整一夜,在大战之后,成吉思汗一直没有停下过半刻,坚持到现在实在是有些体力不支,连连瞌欠。察合台又何尝不是熬着眼皮子带等待结果,但在错过第一时间的追击后,他知道蒙军一定与札兰丁已经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想要大范围搜寻还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思考再三过后,察合台终究开口道:“父汗,札兰丁只怕已经跑远了,儿臣会命人继续追捕,父汗您已经连续几日未合过眼,还是先回去歇一歇,或许醒来就有好消息了。”
成吉思汗虽有些不甘,但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到底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既然察合台给了台阶,成吉思汗自然要接下来,他体恤地拍了拍察合台的肩膀道:“也好,你也跟着受了不少苦,随朕一同回去稍作休整,再派来新的一批士兵接替现在的人员,继续扩大搜寻的范围。”
察合台乖顺地应道:“是,父汗。”
成吉思汗自己要回去,断没有让丘处机留下的理由,师徒二人便随同这两父子一起回了巴鲁罕城临时占领的王宫。丘处机前脚才刚踏入宫门,许久不见的巴图已匆匆跑了来,似是有话要说。
奎安急忙上前:“巴图,你们来了?”
巴图一路快跑,急喘了两下,憋了一口气赶紧道:“真悟,真悟他醒来了!”
一听到真悟转醒的消息,奎安立即遮不住嘴角的笑意,回头看向师父。丘处机向成吉思汗微微行了个礼,成吉思汗自是理解他挂念爱徒,便点了点头。
得到大汗的许可,他师徒二人急忙随巴图离去。
就在今日清晨时分,巴得尔守在真悟与道坚的房中打起了瞌睡,忽然响起茶盏碰掉的声音将他惊醒了过来。巴得尔急忙起身一看,发现原本沉睡中的真悟口中喃喃喊着要水,这才伸手碰掉了放在床头椅上的茶盏。
巴得尔急忙重新给他倒了水,扶着真悟的头强行给他喂了几口下去,可怜真悟就这样被呛醒了过来。
“二师兄!”
当奎安迫不及待地推开房门之时,真悟正坐在床榻上研究巴得尔拿来的那两幅阵法图,查干巴拉与巴得尔坐在一旁闲聊。
真悟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三师弟,师父随后走进屋中,他欣喜唤道:“师父,三师弟!你们可回来了!”
真悟的面色依旧苍白,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倒是恢复了以往的身材,说话间的语气透出一股活力。丘处机一看便知道,他这毒,算是解得差不多了。
奎安:“我与师父才走了一夜,二师兄你就醒了来。正好正好,我也不必再装出那副大弟子的模样,处处谨慎细微地照顾师父,怪让人提心吊胆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下情况特殊,真悟自是理解奎安这几日一定很辛苦:“我也只想做那懒散的弟子,你说的那些事,还是等大师兄醒来,让他自个儿领回去吧。”
丘处机:“怎么,你二人现在是嫌弃师父老了不中用,成了你们拖累不成?”
师父难得说一句玩笑话,真悟连连笑着回应道:“徒儿错了,徒儿哪敢呀,这不是盼着大师兄早日醒来嘛!”
这句话倒是真真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道坚能够早日醒来。
丘处机微微笑道:“放心吧,你大师兄他平日里没少攒福善,定会平安无事的。”
要说大师兄的人品,还真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所“谓善者有善报”,他们都相信像道坚这样的堂堂正人,定会逢凶化吉。
见真悟手中还拿着那两张图纸,丘处机走来,从他手中接过观摩了起来:“这就是可以封印地脉的阵法图吗?”
巴得尔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道:“此事还多亏了丘道长指点,才能够如此顺利取得这图纸。”
丘处机微微笑着,将图纸交还给巴得尔,让他好好收起,可千万别弄丢了。
想起那夜被自己直接取了魂,不得不老实交代一切的萨尼曼特,奎安好奇追问道:“你那同族之人,如今是怎样了,你可有打算?”
巴得尔叹了口气道:“昨夜狱卒来报,说是自尽了。”
巴得尔此言一出,奎安与丘处机皆以一楞。之所以选择使用摄魂术来套话,正是因为丘处机知道这位叫做萨尼曼特的巫师绝不会那么老实安分地配合他们,但他真的没有想将对方逼上绝路的想法。
见丘处机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坐在巴得尔身旁的查干巴拉开口安慰道:“此事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就只怪他自己固执太深,做了那些肮脏事,又不愿坦诚相对。依我看,若真是有勇有智之人,就算处境再艰难也会忍着耐着,可他见自己手中没了把柄,就以为是没了活路,自寻短见,可见是个没有担当的!”
听了查干巴拉的话,众人不得不点头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他的死,终究是摄魂术推波助澜的,奎安到底有些过意不去。
再得知萨尼曼特自寻短见的第一时间,巴得尔内心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在丘处机与奎安回来之前,真悟与查干巴拉也劝着说了好些话,时下他也想开了许多。
“他寻了短见已是既定事实,但就算他死了,我也要将他的尸骨带回。并不只是为了我曾在族人面前立下的誓言,而是给他最后的惩罚。”
他既然不想回大雪山,既然想遨游天下,那巴得尔偏不成全他,就算他死了,也要将他永远安葬于那片故土,用他的墓碑来警示族中的后人们,莫要再犯同样的蠢事。
要如何处置萨尼曼特,毕竟是拜火教一族的自由,丘处机说不上话,也不想插手管此事,虽然这样的结果不尽人意,但他们也只能选择接受。
巴图见大伙儿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如今大汗既已攻下巴鲁罕城,虽尚未寻得那札兰丁,但他到底是没了气数,往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当初苦苦追寻的阵法图也成功到了手,神仙下一步可是要同巴得尔兄弟一同回雪山,将那扰乱世间秩序的窟窿给堵上?”
丘处机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要尽快。此事一日不解决,我就一日心中不安,有些危难和伤害是看得到算得清的,但这地脉之下的东西,到底对现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却是看不出更算不清的。”
真悟理解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睡在床榻上仍旧不醒的道坚,提议道:“那便等大师兄伤愈醒来,咱们便准备向大汗辞行吧。”
丘处机同意道:“好。”
他们又闲聊了两句,见丘处机与奎安随军队外出辛劳了一夜,不时频频打哈欠,查干巴拉与巴图几人这才识相地站起身来,让他二人尽快歇下。
真悟刚大病了一场,就算体内的毒素都解了,但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坐在床头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的确有些累。待巴得尔同查干巴拉他们一齐离开之后,师徒四人干脆关上门来,睡了个大白天的囫囵觉。
都说累透了就会睡得沉,一向浅眠的丘处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体验过沾枕即睡的感受,只记得眼一闭,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三位徒儿依旧在同周公幽会,丘处机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披上一件外袍推开窗望着天上的月色。
爽朗的风将空中的云朵驱散,皎洁的明月大方露出了自己的容颜,将静幽的夜晚照得宁静而温柔。谁能想象,拥有这般月色的巴鲁罕城,就在前两日,是经历了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或许真的是年岁高了,丘处机近来不时会感受到一些虚无缥缈的接触,他为道修行了一生,容易吸引一些说不清的东西想与他亲近,借着他身上的灵气来化解一些污秽之气。就像现下,清明的月风下,他却看到了漫天悠荡的游魂。
丘处机干脆盘起腿,诵起了经,他毕竟只是一个心怀悲悯的修道之人。一场战争夺取了数不清的性命,看似结束的痛苦其实根本没有过去,很多伤痛在造成的那一刻,便注定不会被遗忘。
在那往后的几日里,成吉思汗依旧没有找到札兰丁的下落,但有人称曾见过相似的男子,只是等蒙军追寻而去之后,早已不见人影。成吉思汗密切关注,甚至再次命人传话给印度国国王,但国王却表示札兰丁并未前来求助,相比他应当是想到了成吉思汗早已知会过国王。
印度国虽强盛,但也不想跟大蒙古帝国交恶,如今蒙军已占领了临近印度国界的巴鲁罕城,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会引火上身,印度国国王自然对成吉思汗有应必求。
搜寻札兰丁的工作大概过了五天,依旧毫无消息。成吉思汗深思过后,终于撤回了在外的所有兵力,决定不再寻找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