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巴拉正望着晨阳出神,背后传来巴图熟悉的声音:“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查干巴拉回过头见巴图正踩着山路,向他走来,便在旁边的一座岩石上坐了下来:“没什么,就想出来透透气,想点事情。”
巴图在他的身边坐下:“你还在想刘使者的事情吗?”
查干巴拉点了点头,却又犹豫着摇了摇头:“与其说是刘使者的事情,更应该说,是咱俩今后的路吧。马哈木走了,刘使者也去了,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昨天丘神仙提醒我,可有想好今后的去路。我这才发觉,一直以来,我们二人只是照着刘使者的吩咐做事,认定他所认定的一切,可如今他不在了,我竟有些犹豫,往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巴图:“查干巴拉,你可有想过,如果咱们不从军打仗了,那要去做什么?”
巴图突然的提问令查干巴拉有些许惊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我,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都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不从军打仗,还能做什么?”
在查干巴拉还在犹豫徘徊的时刻,巴图似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辅佐大汗成为天下霸主,是刘使者生前最大的愿望,但这却并非我的愿望,但如今,我好像有了真正想做的事情!”
没想到一向畏畏缩缩的巴图在这一次,比查干巴拉率先有了主意,他十分好奇:“真的吗,你要做什么?”
看着查干巴拉期待的眼神,巴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想出家,想加入全真教,拜丘神仙为师。”对于这个答案,查干巴拉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禁瞪大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巴图见是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倒不是对大汗有多大的怨言,只是觉得行军打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适合我,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建多大的功绩,更没想得到大汗的嘉奖和封赏,我只是,想平静地过日子……”
查干巴拉颇为诧异,没想到巴图竟然想得如此通透。他二人都是刘仲禄所收养的孤儿,蒙古部族之间的争斗不断,导致他二人早早失去了家园,在军营里长大,为蒙古军打仗,似乎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对他们个人来说,却并非最佳的选择。
巴图:“就算你们不说出口看,但我也知道,以我的性格和能力,并不十分适合行军打仗,以后也不可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人物、更何况,我并不喜欢杀戮,战争对我而言,并不是谋取权利的途径。一路我们都见了太多因为战争而痛苦的平民百姓,对他们,我感到很歉疚,所以现在,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查干巴拉:“可为什么要做道士,是因为丘神仙吗?”
巴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丘神仙的为人作风自然不必再多解释,只是我发现,全真教‘苦己利人’的教义宗旨,似乎就是我想要寻找的答案。”
二人对话的时间里,山头那侧的朝阳已经露出了大半张面庞,微黄色的光线将树林照得光影斑驳。查干巴拉意识到,这位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兄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看到巴图的成长,查干巴拉感到十分欣慰,他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巴图的臂膀,似玩笑道:“没想到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若你心意已决,我也拦不住你,既然如今刘使者已经不在了,你便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
没想到查干巴拉竟这么轻松地答应了自己的想法,巴图不禁有些诧异,但随即他又想到:“若丘神仙愿意接受我,那你呢,也要同我一起吗?”
查干巴拉摇了摇头:“虽然我也很敬仰丘神仙,但全真教清修的生活并不适合我。现下,我也并不清楚自己往后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短期的目标,这点明确无疑!”
“你要为刘使者报仇,对吗?”
“知我者,果然还是你巴图啊!”只有巴图知道,查干巴拉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多少是带着哀切的心情。原本他们有马哈木,有刘仲禄,他们四人亲如家人,如今却只剩下他二人相依为命。
巴图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如今我若是抱着这种心情,跟丘神仙提出想要出家的想法,只怕他也不会答应。就等这一切都结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真正了无牵挂了。”
道坚:“如此说来,咱们二人当下的目标一致咯?”
巴图:“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二人相视一笑,更加坚定了彼此的目标。
“喂!查干巴拉!巴图!你们在哪里啊!”
远处隐隐传来奎安与真悟的唤声,巴图急忙踩上石头,大声回应道:“我们在这儿呢,这就回去!”
因为醒来没看到查干巴拉与巴图二人,真悟师兄弟几人都有些着急,连忙跑出来找人,就怕他二人又有想不开的地方。但还好,他们只是去吹风散心,在听到巴图的声音后,大伙儿才总算放下心来。
在与自己的好兄弟交心面谈过之后,查干巴拉的心结明显松开了一些,他二人既然达成了共识,便决定帮大汗好好打完这一仗,帮丘处机擒获这个导致人界混乱的元凶,让扎兰丁对他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后悔!
当这一天的阳光彻底照亮这片葱郁的草地,蒙古大军也照常出发,开始了这一天的行进,正如同他们以往的每一天。
从路程上来说,如今他们距离印度河已经不远,到了当天午时的时刻,成吉思汗便收到前方探子的信报,得知札兰丁已在印度河的沿河对岸,修筑了一道高墙作为军事防线。成吉思汗颇为意外,没想到在短短几天的时日内,札兰丁已为自己留好了后手。
听到这个消息后,拖雷很是愤愤不平:“父汗,看来札兰丁早为自己打好了算盘,算好咱们一定会追来攻打他和他的余党,竟早早修筑了防线,明摆着是为咱们备下的!”
“那可不就是札兰丁为迎接咱们,所准备的一场‘盛宴’嘛。”察合台讪笑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许深意,但只一闪而过,并未被任何人所捕捉。
失吉忽秃忽反倒有些忧虑:“大汗,看样子,那札兰丁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想同我军背水一战,这一役,只怕更不会比之前更轻松啊!”
成吉思汗问道:“以我们现下的脚程,抵达印度河延边还有多久的时间?”
来禀的士兵回道:“最多也就半日的路程,即刻抵达印度河岸边。”
成吉思汗了然颔首,随即又道:“即使如此,待再靠近一些,咱们就先行驻扎下来,随时准备开战!”
“是,大汗!”
在得知距离目的地不远之后,蒙古大军快速行动了起来,果然在天色还早的时候,便已能够望见水流湍急的印度河。
照成吉思汗的意思,大军在距离印度河岸边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蒙军到来的消息自然很快穿到了扎兰丁的耳中。没想到蒙军比自己预想的,延迟了大约半日的时间才抵达沿河对岸,看来他们这是打算养精蓄锐,再好好干上一番!不过这正合了札兰丁的心意,如今于札兰丁而言,万事已妥,只欠东风!
待营地收拾地差不多的时候,成吉思汗与他的三位汗子步行靠近河岸边,然而札兰丁的高墙彻底挡住了他们窥探的视线。成吉思汗并不甘心,又登上了高处,虽然视线的确开阔了一些,但也仅限于望见墙头上的一些士兵的动静,无法真正窥视到墙内的情况。又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成吉思汗不得不选择放弃,回到了大军所在的营地。
对于敌方如此铁壁铜墙般的防御,成吉思汗不由更加警惕了起来,他少有得感到了一丝不安,突然命人传话丘处机前来。
由于大军抵达得较早,丘处机等人在安顿下来之后,也有了比较空闲的时间。大概是因为心中知晓大战在即,即便是这短暂的悠闲,都让人觉得紧张万分,仿佛空气中已经逐渐飘散出一股血腥味,尽管真悟心中十分清楚,这只是他的错觉。事实上,印度河边上的景色十分静谧优美,但这份美丽的景色只怕不过多久,就会被可怕的战争所破坏。
传话的士兵随后便将丘处机等人带到了成吉思汗的面前,大战在即,丘处机意识到,这一次的谈话,必定是有关重要的内容。果然不出丘处机所料,成吉思汗召见他来,正是因为那堵碍事的防线,很是头疼。
见丘处机与他的几位弟子同时步入帐中之后,成吉思汗当即起身,命人赐座。
丘处机并未过多客气,只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安然入座:“大汗突然找贫道前来,可是有要事商讨?”
成吉思汗:“神仙果然料事如神,那朕便不多说废话。札兰丁在印度河沿岸修建了一道防线,用以防御我军突击,很是碍事,朕想问问神仙,可有法子窥视到那方的敌情,否则直接攻打,只怕中了他们的圈套。”
原来是为了防线之事来求助师父,虽然明白在军事上,敌方的情报消息至关重要,但真悟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等丘处机回应,成吉思汗又连忙继续道:“朕听察合台说,神仙的宝镜可以窥视到其他地方的情境,可是当真?”
原来察合台的提议,看来成吉思汗是打定了主意,才特意请丘处机前来。道坚在心中偷偷翻了个白眼,意识到他们当初在撒马尔罕城的一举一动竟被察合台所窥视,很是不悦。回想起当初察合台为盗取全真教的功法秘籍而做的那些事情,道坚不禁握紧了拳头,但是现下,他可不能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