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牛鬼蛇神般的面孔消失不见,刘仲碌的眼中再度泛起了泪光,重新相遇的场景再度上演。成吉思汗刚经历过前面的一场“假象”,面对刘仲碌的再次变脸,有些心有余悸。
成吉思汗试探道:“刘使者,真的是你吗?”
刘仲碌仍旧沉浸在见到故人的喜悦之中,他似是对成吉思汗的提问有些不解,但仍旧道:“大汗,我,我是仲碌啊!”
巴图忽然道:“刘使者回来了,这回是真的刘使者!神仙,是您救了刘使者,是您救了刘使者啊!”
在外人看来,经过丘处机方才对刘仲碌所施展的术法,定是术法起了效用,刘仲碌得以恢复,所以才会表现出再次与众人相遇的情景。
拖雷点头道:“对,一定是丘神仙的仙法起了作用,帮刘使者恢复正常了!”
听巴图与拖雷这么一说,成吉思汗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投向丘处机,恭敬道:“多谢神仙出手相助,帮刘使者得以摆脱札兰丁的魔咒。”
丘处机:“此乃贫道的分内之事,只是……”
然而丘处机话还未说完,巴图与查干巴拉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二人一同跑上前,与刘仲碌紧紧相拥。刘仲碌见到这两位久别的小兄弟,更是泣不成声,紧紧抓着他二人的臂膀,久久不肯松手。
真悟也不觉眼中湿润,当他回过神来,发现奎安早已掩面而泣,就连师父的神情也表现得十分动容。真悟心中不禁感叹,刘使者能够平安归来,与众人团圆,真是太好了……
刘仲碌与巴图二人相拥痛苦了一会儿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起身,向成吉思汗走来正式问候道:“让大汗久等,微臣回来了!”
成吉思汗正式放下戒心,走上前去,嘴里重复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知道你在札兰丁手下受了很多委屈,如今回来了就好,他对的犯下的一切,朕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刘仲碌:“谢大汗,微臣……”
刘仲碌的话正说到一半,成吉思汗忽然伸出手想要拍一拍他的臂膀,以示鼓励。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刘仲碌的瞬间,原本得以恢复正常的刘仲碌却突然像是触动了发条一般,双眼之中的眸光顿时黯淡了下来,下一刻再次散发出浓浓的杀气,他猛然扑向成吉思汗,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就像一匹恶狼狠咬不放。
“大汗!”三位汗子急忙围上前来。
“刘使者,快松手,快!”
巴图与查干巴拉没想到刘仲碌会再度变脸袭击大汗,他二人连忙上前欲将刘仲碌从大汗的身上拉开,但被紧紧掐住脖子无法呼吸的成吉思汗,似乎再度感受到被婴灵掐紧脖子时的窒息感,这种感觉让他十分恼怒,在慌乱中摸到巴图身上的佩刀之后,不假思索,直接插入了刘仲碌的腹部。
被弯刀刺入腹部的刘仲碌,在吃痛后松开了紧紧不放的双手,痛感将他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刘仲碌不禁慌张失措,低下头看到自己腹部插着的那柄弯刀,双手沾满了鲜血,他虚弱地后腿了两步,终于扛不住,倒了下来。
“刘使者!刘使者!”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再度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大伙儿也万万没有想到,成吉思汗竟真的对刘仲碌下了如此狠手!
三位汗子将他们的父汗护在身后,而巴图与查干巴拉则蹲守在刘仲碌的身旁,反倒是真悟率先回过神来,急忙唤道:“快传军医!快!”
丘处机连忙赶到刘仲碌的身旁,为他查看伤口,但成吉思汗这一刀下手实在不轻,且刘仲碌身体本就虚弱,仅这片刻时间内,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微弱。
丘处机紧紧握着他的手,却见刘仲碌微微张口,似是有话要说,丘处机低下头,将耳朵凑近倾听。丘处机眼中闪着泪光,最终在大夫赶来之前,刘仲碌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
“刘使者,刘使者!”感受到怀中的人彻底停止了呼吸,巴图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喊了出来。
丘处机以手帮刘仲碌阖上双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向成吉思汗走来:“禀大汗,恕贫道无能,未能彻底化解刘使者身上所设下的魔咒,使得刘使者两番行刺大汗。刘使者临终前,同贫道诉说,感谢大汗帮他彻底摆脱折磨,能死在大汗手中,总算是死得其所,可以安然魂归长生天了……”
刘仲碌先后两次行刺,成吉思汗虽然十分生气,但也理解这并非刘仲碌的本意,只是在感受到窒息的情况下,慌乱中对刘仲碌下了狠手,但这并非他最初的想法。
在听到丘处机讲述刘仲碌临终前的话语之后,丘处机心中懊恼不已,但他是大蒙古帝国的帝王,就算再不忍心再后悔,也不能再众人面前低头,传达出异样的情绪。王权,不容置疑!
成吉思汗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内心的百感交集,以维持面上的镇定:“此事怪不得神仙,是朕疏忽大意,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只可惜刘使者为人所利用,如今得以彻底解脱,对他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明明人都好好地回来了,就算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再解决,可是成吉思汗这一刀下去,断绝了一切的可能。查干巴拉心有怨言,但敢怒不敢言,他低着头,将怀中的刘仲碌揽得更紧……
查干巴拉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同成吉思汗请愿道:“既然刘使者好不容易解脱了,属下想带刘使者下去,将他好好安葬了,还望大汗成全。”
成吉思汗点了点头:“传朕的旨意,赐刘使者厚葬。”
查干巴拉、巴图:“谢大汗。”
查干巴拉与巴图一同抬着刘仲碌的遗体,向外走去,真悟几人随丘处机一同向成吉思汗告辞后,急忙追了出去。
等他几人离开之后,窝阔台急忙招呼刚到现场的军医,帮父汗查看一下脖子上的伤口。因为刘仲碌下手太狠,成吉思汗的脖子上明显被勒出了一圈红印子,但好在影响不大,只要上几天药便能痊愈。
成吉思汗对这点小伤不以为意,刘仲碌下手虽狠,但也狠不过雅若生产时诞下的那具婴灵,仅过了短短数日,他却再度遭受了相同方式的袭击,虽然札兰丁依旧没能得逞,但若长此以往,谁能保证是否有疏忽的那一次!
察合台见成吉思汗沉默不语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为亲手杀死了刘仲碌而感到惋惜难过,便开口安慰道:“父汗,今日是刘使者两次三番对父汗痛下杀手,父汗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危,刘使者临终前一定是理解父汗的行为,所以才会同丘神仙说那番话的,父汗不必自责。”
成吉思汗轻轻“嗯”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错手捅死刘仲碌虽然令他十分惋惜,但他先后两次对自己狠下杀手也是事实。这么一想,自己也算是解决了后患,毕竟谁也无法断定,丘处机是否真的能帮刘仲碌治好,恢复正常。
察合台:“父汗既是受了惊,还是先让他好好歇上一会儿,现下天色也快亮了,咱们兄弟三人还是先退下,将外头的事情处理好,也算是为父汗分忧解难了。”
成吉思汗点了点头,对察合台的理解和行动表示十分满意:“这一战也没有多大的损伤,你们三人看着处理便是,朕暂且休息一会儿。如今札兰丁已经趁机逃回南疆,直接命全军在此安营扎寨,等到商定之后的作战计划,再整顿出发。”
“是,父汗!”
三位汗子一同退下后,三人都默契地前去查看刘仲碌的遗体,他们与刘仲碌的接触虽算特别多,但这位父汗身边的亲信,几乎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如今他眼睁睁死在自己的面前,自然于心不忍,只是那样的情况下,三人只能站在父汗的立场上说话。毕竟这件事归根到底,都是札兰丁的错。
他们很快找到了丘处机等人的身影,还未走近,便已经听到巴图毫不掩饰的哭声,静默待在一旁的查干巴拉脸色也十分不好看。查干巴拉与巴图自小跟在刘仲碌的手下,他二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与刘仲碌有着上下级的身份差别,可在他们心中,刘仲碌就像是亲生父亲一般,将他们从战场上带回来,养育成人。
丘处机与他的三名弟子站在他二人身后,虽然没有哭得像巴图那般动容,但同样面容悲痛。自从刘仲碌被札兰丁所挟持,丘处机每日都十分自责,当初若不是为了保护他,刘仲碌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可没想到的是,正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刘仲碌平安归来的喜悦之中,现实却又再度重击,让他们清楚认识到,札兰丁的狠毒手段。
丘处机蹲下身子,轻轻抚慰巴图与查干巴拉的后背:“别哭了,刘使者一定不想你们这样,你们若是不肯放开他,他的灵魂也将无法得以安息。”
听丘处机这么说,巴图才终于松开紧握不放的手,真悟与奎安走向前来,用一块白布将刘仲碌的尸身遮盖住。做完这个动作,巴图又再度放声痛哭了出来。查干巴拉抽泣着,与巴图相互依偎着,他们一路西行以来,先是失去了最好的伙伴马哈木,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成功与大汗相汇之后,再度失去了刘使者,这打击对他二人来说,实在过于沉重,一时半会儿之间根本无法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