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大王!”
札兰丁被莫吉骆的声音唤回,微低着头,咬紧牙关:“传令下去,准备撤军!”
“是,大王!”莫吉骆知道一旦撤军,对札兰丁而言存在巨大的压力,支持他的那些贵族们必然要对其指手画脚,就算大王能够抗住这些话语,但要再进一步谋划下一次的战略,又是难上加难。但即便这样,札兰丁依旧在短时间内做出撤军的判断,正是因为他明确一个道理:要为自己留好后手。
他没有多说半句废话,带着札兰丁的命令退了下去。厄吉特立于札兰丁身侧,今夜失势,他有着最大的责任,厄吉特不敢多言一句,就怕激怒了札兰丁,但他又有着十足的把握,札兰丁在看到花剌子模军不敌蒙军的情况下,必然还要依仗他的亡魂甲士。
既然决定要撤军,札兰丁也没有再继续留在此地的理由,但他的内心对这场战役恋恋不舍,好好的计划与算盘,终究没能顺利执行落实下去。
札兰丁:“大法师,今日之事,你可知错。”
厄吉特突然被札兰丁点名,即刻下跪认错,将他心中早已备好的台词脱口而出:“都是臣下的过错,请大王降罪!”
从感性上来说,札兰丁必然想问罪厄吉特,可是他不能,正如厄吉特所赌的一样,他彻底认清自己手下士兵与蒙军之间的差距,想要彻底扳倒成吉思汗,亡魂甲士的力量不可或缺!
札兰丁强忍住内心的愤懑,尽量保持理智道:“尽快将所有亡魂甲士收回,经过此番教训,大法师应该晓得要做些什么。”
厄吉特恭顺领命:“是,大王!”他连忙退下,跟上莫吉骆的步伐,随后二人开始分头执行自己的任务。
随着察合台大军的到来,成吉思汗父子相聚,蒙军气势大涨,而后他们很快注意到,花剌子模军见势不妙,开始后撤。包括在大营外围倒地不动的亡魂甲士,也陆续出现人手开始将这些铠甲之士回收进木箱之中,只是蒙军趁亡魂甲士倒地之际,早已下手将其彻底毁坏,花剌子模军想要回收,可继续利用的数量有限,再加上蒙军的干扰,札兰丁所获甚少。
随着花剌子模军的后撤,蒙军彻底从危机的情势中逆转过来。拖雷从困战中脱身而来,与察合台相见甚欢:“二哥!你可算来了!”
察合台张开双手迎接拖雷:“四弟,二哥我来了,没有太迟吧。”
成吉思汗揽着他两位爱子,喜悦之情尽显露于言表:“不迟,你来的可算及时,你看,你一来,这些叛贼逆党全都吓跑了!哈哈哈哈!”
失吉忽秃忽同样从先线撤回,听到成吉思汗所言,便上前问道:“大汗,咱们不去追,就放他们撤兵吗?”
成吉思汗摆手道:“穷寇莫追,更何况,人家并非穷寇,只是不想同我们继续硬碰硬罢了,咱们若不知见好就收,将人家往绝境上逼,只怕被反咬一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这一点上,札兰丁与朕所考虑的都一样!”
失吉忽秃忽:“大汗考虑周全,是微臣短见。”
成吉思汗正沉浸在父子相聚,化解大战危机的喜悦之中,并不在意失吉忽秃忽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询问。
既然不打算继续追打花剌子模军,蒙军也迅速撤回大营之内,尽快恢复大营的正常防线,丘处机三人也因此从战场上得以脱身,向失吉忽秃忽所在的方向赶来。
自从丘处机在阿里马城与察合台汗王阔别以来,也有数月之久。当察合台看到这位熟悉的老神仙向他们走来,心中的喜悦之情不比成吉思汗要少,不等父汗开口招呼,他已然上前相迎:“丘神仙,原来几位已经赶到父汗大营,咱们可算又见面了。”
丘处机西行一路以来,习惯了每日都要遇见不同的新人,如今见到熟悉的面孔,别提有多开心:“能再见到汗王,贫道实在是太开心了。”
真悟与道坚一并恭敬行礼道:“见过汗王。”
察合台笑道:“几月不见,你们倒是同本王生疏了许多,不必如此见外。要早知道父汗有丘神仙与几位在此相助,本王也不必那么着急赶来了。”
成吉思汗:“又说的什么玩笑话,丘神仙固然术法高超,但父汗也需要你前来支援相助啊!”他带着拖雷向丘处机走来,为自己这位小儿子隆重介绍道,“这位便是朕多次与你提及的活神仙,全真教丘处机。”
见二哥与父汗对这位老道长如此恭敬,拖雷微笑道:“久仰神仙大名,我乃孛儿只斤·拖雷,神仙也可唤我也可那颜。”
成吉思汗骄傲道:“这是朕的小儿子,往后还请神仙多多指教。”
丘处机:“大汗客气,指教谈不上,互相切磋。”
成吉思汗一点儿也不客套,摆手道:“哎!神仙不必客套,指教就是指教,朕这几位儿子有诸多不足之处,神仙只管指正他们便是。”
丘处机微笑点头,没有再继续回话。察合台与拖雷并未将父汗的话语放在心上,几人依旧说说笑笑,往大营内走去。
花剌子模军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成吉思汗的部下们已经开始着手战后清理的工作,他们甚至用战死在场中的花剌子模兵的尸体,堆砌成一道防线壁垒,这也是蒙军向花剌子模军一种残忍的示威方式。
但这些事情,丘处机虽看在眼里,却暂时不便多言,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战争,随着察合台大军的到来,蒙军士气大增,对成吉思汗而言,摆弄花剌子模军的尸体根本不足以消解他对札兰丁的恨意。
成吉思汗带着众人往他的营帐方向走去,一路走来,所有士兵在经历了一整夜的奋战之后,也没有丝毫可以放松的空闲时间,他们正不停歇地收拾这场乱战之后的烂摊子,期望尽快恢复大营正常的运转。
不少伤员痛苦挣扎着,他们的同伴正尽力将他们带去军医所在的营帐接受治疗,成吉思汗行军打仗,自然配备了不少医疗人员,但每一次经历一场大战,大夫们面对众多赶着时间治疗的伤患,依旧会慌乱手脚。
受伤的人员之中,也包括了拖雷与成吉思汗他二人,只是与那些性命攸关的士兵们相比,他二人多年的经验使得他们每每遭受袭击时,都能够成功避开要害。虽然不危及性命,但察合台也不可能对父汗的伤势袖手旁观,他急忙喊了一名大夫过来,为父汗与四弟的伤口做好紧急处理。
丘处机懂一些医理,便在大夫赶来之前,为两位先做好了清理与止血工作,待大夫带着药箱赶来之后,便能即刻为他们上药包扎,省去了一道麻烦。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所做的一切都感到十分称心满意,其实早在昨夜,当成吉思汗面对札兰丁的围攻难以自保之际,丘处机现身将其轻松解救,成吉思汗当即就已在心中完全肯定此人的能耐,只是当初他寻丘处机而来,还是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大夫为成吉思汗上好药,也处理完拖雷的伤势,从大汗的军帐之中退出,此时奎安也已接到消息,带着巴得尔前来会见大汗。趁着察合台带拖雷下去休息,失吉忽秃忽也不在场,成吉思汗直言道:“神仙今年已是七旬高龄,却依旧神采翩翩,可是有长生驻颜之术?”
丘处机没有丝毫防备,忽然被成吉思汗问到了一个极为敏感的话题,早在他第一次接触到使者刘仲碌之时,便已听得风声,成吉思汗请他前往西域,正是为了长生不老药。丘处机早已同刘使者再三明确,世上并无此神药,只有养生之道。
真悟略微尴尬地瞟了大师兄一眼,却见一向冷静的大师兄竟也同他一样露出了唐突的神情,奎安正想开口,连忙被真悟扯了衣角。
三人正踌躇之际,却闻师父不紧不慢地直言道:“请恕贫道直言,世上渴求长生不老之人万千众多,却无一人有所获,可见其本身就是一件虚无缥缈之事,大汗不该也不必惦记这等虚事。全真教讲究养生卫生之道,大汗若有兴趣,贫道愿为大汗详叙。”
没想到师父竟如此直白了当地同成吉思汗说明,世上并无长生不老一说,就连道坚都有几分拿捏不定,就怕会因此惹恼大汗。
听丘处机这么说,成吉思汗眼中毫不避讳地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但这神情很快又消散而去,转而对丘处机直白的回答大为赞赏:“神仙能丝毫不避讳,与朕实话实说,实属难得。你们放心,长生不老一事,朕虽有所失望,但对此并无执念,若能习得神仙所言的养生之道,同样妙哉。”
丘处机微微点头:“大汗若想听,贫道十分欢迎,只是贫道直言直语,不要冲撞了大汗才是。”
成吉思汗哈哈大笑:“只怕神仙并无此顾虑,朕见你倒是回答得很爽快嘛!”
见大汗笑得如此爽朗,并未因师父方才直白的回答而产生情绪,师兄弟三人也总算放宽了心。毕竟此事可大可小,在成吉思汗观念里认为,他远召丘处机来此,为的是长生不老,但丘处机无法将不可能化作可能,更不可能欺瞒铁木真,如今将话讲明白了,对大家都好。